庞卫国来看过我，对我的成绩很是意外，安慰了我一下。我叫庞卫国帮个忙，给我找个活干，暑假期间想挣点学费。乡里的干部效率就是高，海府村南有一个砖厂，庞卫国和砖厂的老板很熟悉，叫我去那里帮忙，说是帮忙，庞卫国告诉我说，帮助看看厂子就行，也不累，当然了，顾及庞所长的面子，管吃管住，工钱一个月50块，在当时来讲也不低了。　　 妈妈说什不叫我去，也是心疼我，长这么大，也没有受过苦，也算是练练自己吧。背着书包，带着学习资料和几件衣服，坐上了庞卫国的吉普车，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1984年7月2日。　　 砖厂离村里四里多路，老板也姓庞，40多岁，海府村人。砖厂有三间宿舍，庞老板在他的屋里放了一个床铺，叫我和他在一个屋里，庞老板说，那几间宿舍太脏，也都是大人们住的，不适合我。　　 砖厂时忙时闲，忙的时候周边村上来干活的人很多，干完活大都回家了，第二天再来，晚上在这里住的人不多，一般就是老板，一个烧砖窑的，一个保卫。加上我，一般四个人，砖窑停火，最多三个人。　　 我的工作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偶尔接一下电话，围着厂子转转，看丢没丢东西，或者帮老板去村里买些烟酒之类的。这样子打工挣钱，感觉有点不舒服，好像要饭的一样。　　 “庞老板，叫我干点力气活或者硬活，别看我小，我能干的。”一天，我和庞老板说道。　　 “你还小，庞所长也不是外人，你就干点文化人能做得就可以了！”庞老板说道。　　 和庞老板说过两次就是不同意。没事的时候，我会拿着扫把扫屋子，帮着搬砖，盖砖坯子，一直累到汗流浃背为止。第一次参与高强度的活，真正体会到了劳动的不容易，劳动的快乐。也更加理解了妈妈为什么不叫我复习的难处，挣钱不易。　　 一天晚上，大约11点多钟的样子，我听到外边隐隐约约的有说话声，也可以说叫骂声。我穿上背心，蹬着拖鞋，悄悄走了出去。　　 外边夜色很好，能见度也比较远。砖厂南边的土路边上停着一辆拖拉机，旁边站着六个人。庞老板站在他们的对面。　　 “老不死的，今天的砖小爷拉定了！”我注意到一个瘦高个年轻人用手指着庞老板说着。　　 “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们不怕蹲班房吗？是爷们，拿钱买啊，偷东西算什么本事！”庞老板义正言辞。　　 “买？站着说话不腰疼，有钱老子白天就来了，用得着大晚上吗？再说了，你这档号人就是他m的地主、资本家，剥削劳苦大众，拉你的砖，就是给人民报仇！”这小子真他妈的狂，后边那几个人也跟着起哄。　　 “我凭自己的劳动挣钱，看看你们那德行，真给你们祖宗丢人现眼！再说了，都乡里乡亲的，你们也拿得出手？”庞老板接着说道：“今个你们要是把砖拉走，等着派出所抓你们吧！想想你们的孩子老婆，想想你们的父母，哼！”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住在哪，敢叫我们哥们不高兴，你知道后果的。”　　 “今天我就豁出去这条命，也不叫你们把砖拉走！”说着，庞老板在旁边找到一根棍子，威风凛凛。　　 “打你还用家伙吗？”小伙子说完双腿向后一仰，“扑通”一声，给庞老板跪下了。　　 “小伙子，知错就行，不用大礼！”庞老板一惊，赶紧把棍子扔掉，过来就想扶起小伙。　　 这简直就是神操作！后边几个人不相信眼前的一切：“王二楞怂了？不会吧？”　　 “会你m个球！”王二愣看庞老板要扶他，干脆一个头磕了下去。后边那几个人更糊涂了：“嘴巴够硬的，有能耐别下跪磕头啊？”　　 “拱什么火？你们几个一边待着去！”庞老板一手扶着王二愣肩膀，一边接着说道：“你姓王？那我叫你王老弟了，赶紧起来，男人膝下有黄金，今天这事咱过去了，用不着这么客气！”　　 “我凭什么给你磕头？”王二愣说着，浑身挣扎着，玩了半天命，别说腿了，连头也没有抬起来。　　 这下王二楞可不干了：“姓庞的，赶紧放开我，要不我一会弄死你！”　　 庞老板也有点看不懂了，就摸了摸他的肩膀，这小子反应这么大？赶紧站起来，退后两步。　　 “王老弟，你起来吧。”庞老板说着，心想着，这小子不会在演戏吧？演的像真的一样。　　 王二愣抬起头来，双手一边一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张着嘴，“哇哇”大叫：“你敢打我，我弄死你全家！”说完，这小子一头磕下去，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老弟，我离你这么远，怎么说我打你呢？你别闹了行不？”庞老板哭笑不得，王二愣的表演有点过激了。　　 “二楞。”后边那几个弟兄也开始不满意了：“二楞，快起来吧，你在干嘛呢？丢人不？”　　 “敢说我？你们来看热闹的吗？你们没长手吗？”王二愣骂道。刚说完，又一个头磕了下去，脑门上起了一个大青包，还不忘抒情一句：“疼死我了！”　　 “这是苦肉计吧？二楞是在激励我们赶紧收拾这个姓庞的？你们瞧瞧，二楞就是爷们，一般人可没有这两下子！”一个小胖子接着说道：“姓庞的，赶紧滚开，哥们开始干活了！”　　 这五个人还真行，全然不管二楞的死活，脱掉上衣，露出膀子向着旁边的砖走去，那都是昨天刚出窑的新砖。　　 刚走没几步，这五个人歪歪扭扭的转过身，甚是滑稽。　　 “什么情况？闹鬼了吗？”一个家伙还没说完，这五人双腿一曲，齐刷刷的跪在了庞老板的面前。　　 “我们怎么也跪下了？姓庞的会法术？”“遇到鬼了，这么点背？”几个人声音颤抖，害怕了。　　 这会庞老板也傻了，看不懂了！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鬼？这几个人不会真的演戏吧？就算是演戏，大晚上来这里耍乎，有病吧！　　 王二愣晃了晃头，看到跪着的几个兄弟，再看看前边站着的庞老板，全身使劲，胳膊、肩膀、腿，好像有人抓着一样，一点也动不了。这会嘴巴不再骚了：“庞老板，庞大仙，饶命啊！我们几个不懂事，冒犯了，今后再也不敢了！”　　 这会庞老板犯难了，我怎么成了神仙？　　 “王老弟，这事和我没关系啊！”　　 此时，这六个人身上一松，全身舒服，个个精神抖擞，站起来了，再看那形象，死磨塌死眼的，再也没有刚才的锐气。　　 “嗡嗡！”两只绿豆蝇在人缝里转了一圈：“各位，我乃神蝇，我已经记住了你们，今后再来这里闹事，今天算事轻的！赶紧给庞老板下跪求饶，保证痛改前非！”　　 “嗡嗡”，绿豆蝇飞走了。　　 再看王二愣他们，蔫到了极点，逍遥了这么多年，今个算是遇上事了。两只苍蝇就能把他们弄成这么狼狈！　　 “庞老板，我们错了，对不起了！”说着，二楞带头，跪下给庞老板磕了个响头，站起来像丧家犬一样，窜上了拖拉机，把车上的砖扔到了路边上，“嘣嘣”一阵响声之后，消失在夜幕里。　　 庞老板站在那里，傻傻的呆了很久，脑子转了很久，刚才的事全部看在眼里，真是苍蝇救了他？可也确实听到苍蝇说话了！用手掰了掰嘴巴子，晃了晃头，清醒了过来，这不会是梦吧？　　 刚才那几个偷砖的，当然是被我叫来的游魂给收拾了，二蝇也是我叫来的。赶走了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我回到屋里，赶紧上床，装作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路边，把昨晚上偷砖贼扔下的砖搬到原地摞整齐。这帮人够能偷的，就这些也得有七八百块。　　 庞老板起得也很早，看到我在搬砖走了过来：“够勤快的，歇会吧。”　　 “不用的，正好锻炼身体。”说实话，我很开心的，还是那句话，劳动是快乐的。　　 今天是出砖的日子。老早，来了20多人，每人一个小推车，打开窑洞的封门，开始向外倒腾新砖。累了一整天，连三分之一也没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