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后，我坐地铁去了许纯选的那家咖啡店。　　 在店里一处无人的拐角，我见到了许纯。　　 他看上去四十出头的年纪，利落干净的白色短袖衬衫和西裤，彰显着他的中介身份。　　 许纯大体还是很礼貌的，同我会面后，又是请我入座，又是帮我点咖啡。　　 但他或许是看我年纪有点小，还是质疑了我：“余师父，松六指那里介绍过来的人，水平我肯定是信得过的……但是，你出来做这行，家里的大人同意不？我这生意不安全……”　　 我已经无数次因为年龄问题而被客户质疑了。　　 换在过去，我可能还会露两手，震慑震慑客户。　　 但现在，我对此也厌烦了，就顺着许纯的话说：“我家里人都同意啊，给六爷办事，说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许纯松了一大口气，从公文包里面翻出来一叠文件，递给了我，“既然你家里人同意，这份免责声明能不能先帮我签下？”　　 许纯说，锦绣山河的宅子里面先后死了两个洗宅师了。　　 那两洗宅师的家人隔三差五地就去他的店里闹，要求他负起责任，赔偿金钱。　　 许纯也觉得委屈，既然你当洗宅师，就得有面对阴灵的觉悟。　　 被阴灵嘎了也是洗宅师们自己学艺不精，跟他许纯又有什么关系？　　 许纯一边吐槽，一边给我递过来钢笔：“余师父，你真不要怪我多心……我也是被那两洗宅师的家人给弄怕了……天天来我纯家房产的旗舰店里吵，谁受得了？”　　 “不妨事。”我轻笑地接过钢笔，在免责声明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后，便单刀直入，“许总，锦绣山河那套房子里的事，我都在六爷那里听说了。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啊……按理说，洗宅师洗宅的时候，是要求开着直播的。那么，之前两个洗宅师死亡前的直播，你有看过吗？”　　 许纯点头说当然看过，那两个洗宅师出事前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第一天进去直播就出事了。　　 出事的那个晚上，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像是着了魔一样，用筷子或者测电笔之类细长的东西，扎自己的眼睛。　　 没扎两下后，直播平台就介入了，把直播间给封了。　　 当时直播间的画面完全是黑的，但是音频并没有第一时间屏蔽。　　 观众们还是能够听到，那两个洗宅师发出的惨绝人寰的嚎叫声。　　 至于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无人可知了。　　 唯有执法部门那里才有权限看到所有的视频。　　 “不过，后续视频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我有朋友在执法部门干活，负责过那宅子的凶杀案。他透露给我说，那视频里面，那两个洗宅师，都是活生生地用细长的东西，一点点地把自己的双眼给撅掉的，给撅得干干净净……　　 执法部门也第一时间赶去了现场，但赶到那里的时候，洗宅师就已经死了……法医说那两个洗宅师是失血过多死的，但要我说啊……他俩就是活活痛死的！”　　 我脑补了当场的画面，感觉确实挺恶寒的。　　 测电笔也就是带测电功能的螺丝刀。　　 不管是螺丝刀还是筷子，它们的头都很小。　　 要用这些东西戳进自己的眼睛，然后一点点地把自己眼球撅出来，不知道要撅多少下，才能把眼球从眼眶里撅干净。　　 这两洗宅师，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对自己下了这么狠的手。　　 “那除了那两名洗宅师外，原来住在房子里的老夫妻呢。从你给的信息上看，那对老夫妻也是眼睛被挖掉了死的……难道他们也是自己撅掉了自己的眼睛？可你说过，当初警方判定，他们两个老夫妻是他杀才对吧。”　　 “对……是他杀……但这也是凶宅一系列血案里最诡异的一点。”许纯的脸沉了下来。　　 许纯说，老夫妻两人的眼球，是用一根缝衣针，慢慢地挑掉的。　　 执法员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人的眼球已经碎成肉沫了。　　 但是，洗宅师直播的视频，却证明了他们是自挖双目的。　　 可最后执法部门的人探查现场之时，却在那些不同的挖眼工具上，检查出了同一个人的指纹！　　 换句话说，这些案件，都是有凶手的。　　 离奇的是，执法部门将那不明指纹提取后，却无法在安全系统的指纹库里匹配到相应的主人。　　 换句话说，那名凶手在法律意义上来说，是一名不存在的人！　　 “嗯……不存在的人？”我嘬了口咖啡，“我昨天看见，当初这套凶宅的男主人死后留了遗书，上面说这套凶宅要归他女朋友所有……可他的女朋友，也是查无此人？”　　 “对！他在遗书上留了她女朋友的名字和生日，执法部门也顺着这两条线索去查了，但根本就查不到对得上号的人！”　　 “女朋友是查无此人，测电笔上的指纹也在指纹库上匹配不到人……这两者之间，应当有关联……”我若有所思，“还有一个问题，当初执法员到了现场，应该是先看到死去的老夫妻，再发现冰箱里儿子那被肢解的尸体的吧……他们到底是怎么确定，儿子是被老夫妻毒杀的？”　　 “这谁知道，这得看卷宗了。”　　 “最好是能拿到卷宗，这很重要……”　　 “这……”许纯犯了难，“余师父，我请你来是洗宅的，你只管去那凶宅，把害人的鬼给抓了就成……破案又不是你的事，你要看那卷宗干啥？”　　 我坚决摇头，说搞不清前因后果的诡事没法处理。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驱邪也是这个道理。　　 再强横的魑魅魍魉都有它的弱点，只有搞清楚它的真面目，才好对症下药。　　 如果什么把握都没有就去凶宅里硬莽，那到头来，我的下场不会比之前两个洗宅师好。　　 “许总，你之前请的两个洗宅师依我看并非是道行不高，而是他们对凶宅里作祟的阴灵没有了解，所以遭了初见杀。我可不想步他们后尘啊……”　　 许纯听完沉默不语，良久后，他似是被我说动了：“有道理……看你这做事的思路，就比前面两个洗宅师更靠谱，就信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