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阵无言，半天才道：“Anna也太惨了一点吧？活着的时候被你们老板压榨，死了连尸骨都要被你老板抢走？”　　 陈招娣就说：“是啊……Anna是我见过最可怜的人了……社会上的人都说我们这类人从事这行，就是用身体换虚荣、换金钱，我不否认我属于这类人；但Anna从事这个行业，是真的没办法……”　　 我一听这话，不免心中一动。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在喝鱼汤的老莫，并把手机调成了免提：“说说看，她是怎么个没办法，才要去从事这青楼般的行业的？你一定要说详细点，这特别重要！”　　 老莫听到我提到“青楼”一词，突然应激反应一般地抬头。　　 我朝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这时，陈招娣也在电话那头侃侃而谈了起来。　　 原来，Anna也是农村人，她的母亲据说很漂亮，在其被拐卖之前，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　　 母亲被拐进村以后，被夫家用铁链锁在了一间逼仄的茅草屋里，为夫家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　　 母亲一连生了七胎，直到因生孩子把自己生得精神崩溃，终身痴傻后，都还没为夫家诞下一胎男孩。　　 Anna的爹异常生气，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就只能天天吃生鸡蛋壮阳，继续糟践Anna母亲，希望Anna母亲能怀一个男孩子。　　 在Anna十三岁那年，她的母亲终于怀上了第八胎。　　 当时县里面的卫生所购置了一台崭新的彩超设备，可以提供彩超服务，也可以看胎儿性别。　　 Anna的父亲是村中一霸，便用无赖手段硬拖了关系，让医生查了查他的第八胎到底是男是女。　　 医生查看后，告知父亲说结果如他所愿，是个男孩。　　 知道喜得男丁后，父亲开心得放了鞭炮。　　 可翌日，在县里的初中读书的Anna却在同桌那里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当时同桌对Anna说：“我爸爸是卫生所的医生，昨天他回家吃晚饭的时候说起，有一个姓陈的人带着一名生过七个女孩的孕妇来做彩超……我也听你说起过，你妈妈好像就生过七个女孩，现在肚子里还怀了一个？”　　 Anna道：“是啊……我爸昨天带我妈来医院做鉴定了？”　　 同学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好看了：“是的……你听我说……我有件事情得告诉你……”　　 同学说，他的医生爸爸亲眼目睹，昨天Anna父亲带母亲去卫生所的时候，对母亲又是拽头发，又是踢屁股，嘴里还一直飙着脏话，说：“你这婊子要是还怀不上男孩，我要你的命！”　　 Anna父亲把母亲拽到彩超床上后，还恶狠狠对医生说：“要做出来是女娃，你给我直接把孩子打了！就不用跟我说了。”　　 医生为难道：“这是违法行为……而且你媳妇已经怀了六个月了……没法打，只能引产，县里卫生所没有引产的条件！”　　 “法？”Anna父亲猛地拍了下桌子，“在这县里，我就是法！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医生心里挺害怕的，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当结果出来后，医生的额头上瞬间就挂满了汗珠。　　 这第八胎，还是一个女孩。　　 医生知道，如果把女孩的结果告诉Anna父亲，那她应该就活不了了。　　 医生实在不愿意亲手害死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便对Anna的父亲说了谎：“恭喜你，是个男孩。”　　 Anna听到这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同桌吼道：“什么？你爸爸说谎？我妈怀的是女孩吗？”　　 同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啊？重男轻女本来就是不对的！我爸爸这么说还不是为了你妈妈，还有你那没出世的妹妹好！”　　 Anna突然爆发了：“你！你爸会害死她们母女的！你们不懂我爸是什么样的人啊！”　　 说着，Anna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出了教室。　　 她明白，母亲十月怀胎，要真诞下一胎女婴，必然给其父造成巨大的心理落差。　　 自己那狼心狗肺的父亲恐怕会做出极端的事情。　　 届时她的母亲，会遭受更加非人的虐待。　　 这么多年过去，Anna长大了。　　 她心里明白，母亲是怎么从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被折磨成风烛残年的老妇人的。　　 她心疼母亲，她更下定决心——　　 这次定要了却母亲身上的痛苦，帮助母亲解脱。　　 Anna便用存下来的零花钱，去县里的市场上买了一只老母鸡，然后还买了好几包老鼠药，赶回了家。　　 等她提着老母鸡回家后，父亲就问她：“你不上学回家干什么？”　　 Anna就说：“我都听同村的同学说了，咱家要添男丁啦！”　　 父亲有点自豪，喜滋滋道：“哟？我在县里的面子这么大，这喜事传得很真快，你学校里都知道了？”　　 Anna拎起了手里的鸡，附和自己父亲道：“那是！我爸爸肯定厉害呀！对了，这次爸爸好不容易让妈妈怀上了男胎，一定花了不少精力吧？我在市场上买了只老母鸡，炖给爸爸补补身体。”　　 父亲欣慰地点着头：“你真是长大了，总算有个大姐的样子了！以后啊，你可要再接再厉，好好读书，将来考出去，到大学里面找个有钱人家的男孩子当老公，然后要个百来万的彩礼，给你未出世的弟弟盖屋子！你长得随你妈，这么漂亮，一定没问题的！”　　 Anna笑着答应了下来，说自己努力，然后就去厨房烧“毒鼠强炖鸡汤”这道菜了。　　 几个小时后，父亲喝了好几碗毒鸡汤，还吃了大半只毒母鸡，赞不绝口道：“嗯！这鸡真嫩，鸡汤也鲜……”　　 说着，父亲就准备给Anna竖起大拇哥。　　 但此时，父亲脸色铁青，捂着肚子软倒在了饭桌上，不住地吐着白沫。　　 Anna见毒药起效，赶忙跑去父亲卧室，先是拿走了房间里的所有现金，然后又取出了钥匙给母亲解开了锁链。　　 当天晚上，她们母女俩在还有些良心的邻居们的掩护下，连夜逃出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