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廷拉开被烤得已经温热的牛皮书包,一眼看到了扉页上的两个正楷字:林胜。 这正是爷爷的名字!他也很确认这就是自己爷爷的东西,因为他见过爷爷写字,就是这种有棱有角的大正楷。 林廷没想到自己的爷爷居然会把自己的日记藏在这种地方,心中顿时翻滚出一股异样的情绪:这日记究竟记录了什么? 其实这种时候不应该好奇这些,有力气的话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自救,但林廷的性格就是如此,极度强烈的好奇心让他暂时忘却了恐惧,甚至还给自己想出了一个说辞:就算死,也要明明白白的死! 所以林廷在看到扉页的名字后几乎毫不犹豫就翻看了日记内容。 随着他翻动书页,表情也变得愈发凝重,那不是发现秘密的兴奋,而是什么也没能找到的郁闷。 没错,林廷什么也没发现。 这日记记录的内容其实说白了就是自己爷爷年轻当警察时遇到的一些奇案和悬案,如果只当小说来看的话可以说是引人入胜,可对于隐藏的秘密,林廷是一点儿也没有找到。 失望逐渐将好奇压下了心底,恐惧感与绝望再次占领林廷的理智高地。 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林廷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可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十死无生的绝境了。 林廷松开了手,任由这个带给他死亡危机的日记掉到地上,激起一阵尘埃。 他瘫软地靠坐在脏兮兮的墙壁下,呼吸随着浓烟加重变得越来越粗重,最后甚至变成了喘息。 “我死了,我妈我爸怎么办……”林廷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内心近乎开启了长眠前最后的臆想,“如果我今天没到这里,我在做什么……我肯定……” 就在林廷万念俱灰,等待死神降临之际,却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缓和悠扬的旋律。 他太熟悉这段音乐了,那是收垃圾的大垃圾车才会发出的声音,在他小时候每天都要听上一两遍,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还误以为是怪兽的叫声呢。 林廷不禁在心里苦笑,他以前看书说人在死前会经历幻觉也就是走马灯,将自己的一生过一遍,想不到自己居然才二十二岁,就要去地府报到了。 “可……这声音为什么越来越大了……不对!”林廷几乎是一个激灵翻了起来,他立马就明白了那声音并非是幻觉,而是真的有一个垃圾车在经过! 本已经绝望的心突然看到希望,林廷的肾上腺素瞬间飙升,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到了自己手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近乎衰竭的身体又爆发出了顽强的生命力。 他竖起耳朵仔细辨认着声音来源,立马就听出了是来自他爷爷房间的窗户所面对的那条小街! 感谢上天!林廷救生的火焰一下子被点燃了,他一把抓起堆叠在客厅木桌上的那团旧衣服一个箭步往爷爷的房间冲去。 但刚刚跨出两步,今夜的种种又袭上他的心头,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日记,只犹豫了一瞬,就跑了回去抓起日记塞进自己的怀里,和肉贴在一起。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烟啊火啊之类的了,林廷只顾埋头往前冲,身上有几处被冒火的焦柴烧穿了他也恍若不觉。 衣服上的胶质被高温融化烫在他的身上,林廷也丝毫没有减慢速度,眼中只有那扇已经被浓烟覆盖的小窗口。 都说人在面对死亡时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看来此话不假。 不过虽然林廷的救生意志很强烈,但他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希望冲昏头脑,他知道,越是最后一刻,就越有可能会出问题。 行百里者半九十,就是这个道理。 他好不容易等来了生机,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抓不住! 借着浓烟的流向,林廷不一会儿就在已经被黑烟充满的房间中找到了那扇窗户,他试着探出头去看了看,但同样从窗户喷涌出的浓烟却将他的视野也一同淹没。 悠扬的音乐已经越来越近,林廷知道,他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胡乱拆解出手里衣服团的几件衣服把自己的头和脖子包了个严严实实,又用剩下的披在背上,只用耳朵来辨认垃圾车行驶的位置。 只有衣服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跳楼的,因为这么点衣服裹在身上跳几十米,也无异于自杀。 但下面如果有一辆垃圾车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借用衣服和垃圾的缓冲,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当然,这种方法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比如垃圾车中的垃圾够不够多?硬度够不够软?垃圾车的驾驶员会不会看到浓烟后就停了车? 林廷很清楚,这其中稍微有一条不满足,迎接他的,就是死神了。 不过现在他准备把那些都交给幸运女神,而他能做的,就是靠自己的耳朵掌握垃圾车的距离,还要保证能够刚好提前一定的时间跳,因为滞空也是需要时间的。 音乐声越来越近了,跳吗? 不能跳! 越来越近了,跳! 不能跳! 近了,跳!! 不能……跳!! 巨大的压力压迫着林廷的神经,又驱动了他的行为,等到他在反应过来时,却发现他自己已经在半空了。 林廷是背部往下跳的,而他整个人则蜷缩在了一起,主要保护自己的头和内脏。 他的眼睛早就被浓烟熏得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楼底下有什么东西,只能用余光远远地隐约看见一个绿色的庞然大物正从不远处行驶而来。 经常跳楼的兄弟们都知道,人在半空往下坠落的这段时间,是人一生感觉到最漫长的,一秒几乎都被延长了几分钟之久。 但或许是因为林廷是救生才跳楼,而且自己还有一线生机,所以他几乎没什么感觉就坠到了底。 那个瞬间,他几乎丧失了痛觉,只一下,就两眼一闭,晕了过去,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成功了没有。 当然,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他像这样想着。 反正,再睁开眼时,不是医院,就是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