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萨斯商务车通过一扇大门，停在一个圆形旋转门前。　　 两位身材壮实、眼神锐利的年轻人上前，拉开了车门。　　 “陶大师，蕙子小姐，请下车！”河野洋平客气地说道。　　 陶竹青环顾四周，只见群山环绕，四边围墙高耸，墙头还布置着铁丝网，周边还有牵着狼狗的年轻人，显得壁垒森严。　　 两个年轻人上前，像机场安保一样，用手持扫描仪将三人周身扫了一遍，然后用日语说道：“请三位交出手机和照相机，里面严禁拍摄。”　　 河野洋平一边将兰博基尼Antares手机交给年轻人，一边和陶竹青说道：“大师，按照公司规定，必须交出手机和一切拍摄器材。”　　 “这是什么破规矩？旅游还不准拍照？”陶竹青不满地说道，“这又是什么地方，阴森森的？”　　 “陶大师，这是佳富得拍卖行京都藏品库。”事已至此，河野洋平说出了此行目的，“公司让蕙子小姐不远千里将您从中国接到京都，除了请您赏樱旅游外，还想请您鉴定一件瓷器的真伪。”　　 “我还纳闷天上怎么会突然掉馅饼呢，原来是这么回事！”陶竹青不满地瞪了杉浦蕙子一眼，“想让我掌眼，让蕙子小姐将瓷器带过来就行了，何必要来来回回地大费周章。”　　 河野洋平微微一笑：“因为这件瓷器非常名贵，日本政府严禁带出国门，所以必须劳您大驾，请您专程来现场一辨真假。”　　 “名贵瓷器？！”陶竹青鼻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好吧，那也让我开开眼。”　　 在四名保安护卫下，三人乘坐电梯来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很幽暗，只有周边一圈蓝莹莹灯光，中央有无数红色光线上下穿梭，似乎是一只用光线编织成的笼子。　　 河野洋平按动了一个隐秘开关，只听得“啪”地一声，红色光线笼子瞬间消失了，如同幽暗的湖底升起了一朵白莲花，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圆球出现在地下室中央，“白莲花”的“花蕊”，托着一只黑色茶盏，反射着宝石般的釉光。　　 看到水晶球中茶盏，陶竹青不悦表情立刻消散了，脸色凝重严肃，他紧走几步，来到水晶球前，眼睛靠近球面，仔细观察起来。　　 在球内聚光灯照耀下，茶盏细节纤毫毕现：碗内壁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耀斑，耀斑星星点点，神妙莫测。在光照下，焕发出蓝色，紫色，黄色等等揉起来的彩光。垂直看，看见的是幽幽如宇宙般的蓝色，斜着看，又是璀璨的金黄色。　　 “陶大师，这件茶盏，看会不会是您的作品？”河野洋平问道。　　 “绝对不是！”陶竹青反复扫视着球中茶盏，“这件茶盏古朴沉静，包浆厚实，一看就是‘大开门’老货。茶盏器型端庄，口沿圆整，露胎紫黑，胎体含铁量高，釉纹自然光洁，色彩层次比‘油滴’更加丰富，典型的宋代官窑风格；但釉色整体偏暗，应该吃过土。隐隐还看到的血浸，很可能是随葬品。”　　 “大师一眼就看出了这么多门道，佩服佩服！”河野洋平轻轻地鼓起掌来，“请问大师，您认为站内圆形釉色图案，是自然形成的吗？”　　 “看不出周边有虚光，圆形图案不像是被刻意制作的，更像是釉色自然发散出来的。”陶竹青说道，“能不能将茶盏取出，让我用手指感受一下釉面？”　　 “陶大师，我没这个权限！”河野洋平摇摇头，“通过您刚才的分析，我是不是可以认为，眼前这只就是真正的‘曜变天目’茶盏？”　　 “非常有可能！但怎么可能有第四只‘曜变天目茶盏’？不是早就绝迹了吗？”陶竹青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河野洋平瞟了杉浦蕙子一眼，在水晶球散射光线映照下，她站在角落里，表情木然、面如死灰。　　 河野洋平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陶大师，我代表佳富得公司，对您的鉴定表示衷心感谢！京都的岚山和金阁寺，是日本最佳的赏樱场所，公司会支付您后续旅程的全部费用，祝您玩得开心快乐！”　　 陶竹青没有理会河野洋平委婉的逐客令，呆滞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水晶球里的茶盏上：“我能亲手摸摸这只茶盏吗？”　　 “抱歉！”河野洋平说道，“这只‘曜变天目’茶盏，是京都春拍会的镇场之宝，所以安保极为严格。这个水晶球其实是只高科技密码锁，能经受数吨重物锤击和千度高温火烧，拍卖会上买主会将整个水晶球一起买去，等购物款和拍卖费到账后，公司总部才会派技术人员上门开锁，完成标的物的正式交接。”　　 “那能不能关闭掉水晶球周边的射灯，只保留一盏照亮茶盏内部的灯光？”陶竹青心中总觉得有一丝隐隐不安。　　 “可以！”河野洋平在水晶球底座上按了几下，周边的灯光立刻黯淡下来，仅保留了球顶一盏射灯，陶竹青蹲下身子，眯缝起眼睛，贴着水晶球下部仔细端详--在射灯照射下，茶盏胎体竟然透射出一些隐隐金光，而且，还带有一丝玛瑙般的暗红！　　 如同一道电光闪过陶竹青的脑际，一些尘封记忆瞬间复活了，他失声喊道：“你们从哪里找到这件茶盏的？这个茶盏的主人是谁？？”　　 河野洋平耸耸肩，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陶大师，这件‘曜变天目茶盏’是一位匿名收藏家委托公司拍卖的，我们所有联系，都是通过中间人传递，公司对委托人的信息也完全不知晓。”　　 “河野先生能不能开个价，将这个茶盏直接转让给我？”陶竹青急切问道。　　 角落里的杉浦蕙子，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巴。　　 “不可以！”河野洋平嘴角抽动了一下，“那样对其他参拍嘉宾不公平。如果陶大师真有意竞拍这件拍品，我可以破一次例，同意您在截止期限后缴纳保证金，不需要提交过往拍卖记录，直接参加拍卖会。”　　 陶竹青眼睛一亮：“保证金多少？”　　 “二十亿日元！”　　 陶竹青回头望着杉浦蕙子：“这相对于多少人民币？”　　 杉浦蕙子轻声说道：“陶大师，按照外汇市价，保证金折合人民币约一亿三千万！”　　 陶竹青眼神立刻黯淡下来：“保证金这么高！”　　 “不高的！”河野洋平接过话题，“这次京都春拍会拍品档次都非常高，眼前这只‘曜变天目’茶盏，起拍价就是二十亿日元！”　　 陶竹青想被猛然电击了一样，顿时僵在那里。　　 “陶大师不必介意，佳富得京都春拍会一贯以高档次闻名，参拍嘉宾不是世界著名艺术博物馆专家，就是各大基金会的代表，极少有个人收藏家参拍。”河野洋平劝慰道，“但您也非常幸运，见到了‘曜变天目’茶盏实物。在当今世界，有幸亲眼目睹‘曜变天目’茶盏真品的人，可谓凤毛麟角。您这趟日本之行会留下美好回忆，我也很有幸，能结交您这样一位艺术大师。”　　 “河野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曜变天目茶盏’对于我们陶氏家族的特殊意义。作为陶家子孙，既然我看到了这件珍宝，就不能再让她再落入别人之手！”陶竹青恳求道，“河野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在福建也有一家陶瓷博物馆，里面收藏了不少珍稀瓷器，也存放了我历年获奖作品，这些藏品估价不低，我愿意用所有的收藏和作品，换取这只‘曜变天目’茶盏。”　　 “感谢陶大师信赖佳富得公司，明年京都春拍会前，我一定会专程去拜访。但您的要求我没法满足，非常抱歉！”河野洋平态度既委婉又坚决，“耽误陶大师太多时间了，您可以继续您的赏樱之旅了。祝您接下来旅行愉快，玩得开心！”　　 河野洋平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个黑衣男子立刻来到陶竹青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河野洋平按动了开关，水晶球里灯光立刻变得成暗淡的幽蓝色，缓缓下降。　　 陶竹青扑上去一下抱住了水晶球，声嘶力竭地喊道：“这只‘曜变天目茶盏’我一定要带回中国！她不仅是我陶家祖先的遗物，而且，还和一件命案有关！你们不能……”　　 突然，一阵剧烈刺痛从肋下传来，陶竹青感到全身酥麻，眼前一切，立刻变得模糊起来。　　 恍惚中，陶竹青感觉到身体漂浮起来，悠悠荡荡回到了家乡，落在自家龙窑窑口。　　 窑口前面，聚集着很多腰扎红带的精壮男子，那些是他徒弟。看到陶竹青突然现身，个个面露惊喜，纷纷上前，七嘴八舌说道：“师父，窑火已经闷烧三天了，就等着您来开窑了。”　　 陶竹青背着手来到窑门观察孔，眯起眼睛，窑内已是一片暗红。　　 “开窑！”随着他一声令下，徒弟们纷纷上前，扒开了窑门的封砖。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陶竹青捞起两条浸泡在清冽山泉中的麻袋，披在头上背上，就要进窑。　　 “师父，等窑温再降一点再进去吧。”徒弟们纷纷劝告。　　 但陶竹青还是冲了进去，因为在“龙胆”位置，他放置着几只精心制作的茶盏，是“油滴”还是“兔毫”，马上就要见分晓。　　 顶着呛人的热浪，陶竹青来到了“龙胆”位置，小心拿开烫手的匣体，露出了茶盏的真容--借着窑体的红光，陶竹青惊奇地发现，其中一只茶盏内壁，竟然出现了蓝盈盈的圆斑！　　 陶竹青心中一阵狂喜，不顾茶盏依然红热火烫，双手捧起茶盏，飞快地往窑门奔去。　　 “曜变天目！曜变天目！！”他双手高举茶盏，站在窑门前兴奋地高喊。但奇怪的是，徒弟们都不见了，窑口前只剩下他一人。　　 正在疑惑之际，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须发雪白的老者。正满脸怒气，伸出一只枯瘦皲裂的手掌，似乎想讨要那只茶盏。　　 “你是谁！”陶竹青下意识地将茶盏往怀中藏，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灼热，他“哎呦”一声，手中茶盏摔碎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