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粽子楼前的李浩然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万紫千红的梅花争相开放，花香四溢，惹人侧目。这也就是说，几年未遇的寒春快要过去，温暖的夏天就要到来。　　 温暖的夏天。　　 这词用得不错。李浩然站在一棵有十几年树龄的梅花树下，若有所思地盯着一朵紫色的梅花发愣。　　 之所以他知道这是一棵梅花生长了十五年，这跟他是不是酒鬼没有多大关系。他好歹也认识几个字，而眼前这棵梅花树碗口般大小的树干上，挂着一块塑料的绿色牌子，上面标注着“龙游梅，树龄15年”。　　 之所以他站在这棵梅花树下，那是因为这棵龙游梅是种植在公园道的草坪里。而公园道是一个规模还算可以、位于市中心的一个公园。公园道行人如织，小孩、老人嬉戏，小狗、贵妇人遛弯。公园里年轻人倒不多见，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属于他们应该在的地方，比如附近看上去高大上的写字楼，比如再远一点的拧螺丝的工厂。　　 之所以他会在公园道，那是因为公园道附近真的有一栋特别高大，外表镶满了玻璃镜片，号称“粽子楼”的商务办公楼。为什么称它为粽子楼，原因很简单。就是这栋商务大楼外形就像一只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粽子楼里驻满了青苹果市大大小小、知名或者不知名的企业，当然这些企业跟李浩然一点关系也没有。李浩然关心的是，这些企业中有一家叫做律师事务所。其实他也并不是关心律师事务所的发展，他所关心的是，律师事务所中的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关宇一品。　　 对，就是那个关宇一品。救他一命的关宇一品。　　 李浩然刚从医院出来，就迫不及待给关宇一品打了电话。　　 可是关宇一品的电话要不处于忙音，要不就处于关机状态。他拟好一件想你爱你诸如此类的信息，按下发送键。信息“嗖”一下发送出去，然而结果就跟他的手机滑进了大海，杳无音信。　　 好吧。男女朋友之间如果手机不接，信息不回，十有八九意味着对方在生气，亦或是双方正在冷战，再或者是双方已处于分手状态。好聚好散，好散好聚。但让李浩然纳闷的是，为什么关宇一品要生气。就算要给他们的感情划上句号，那也应该明白该怎么划句号。或者说是由他来划句号。　　 所以，他就到了公园道。所以，他就站在这棵千娇百媚、垂涎欲滴的梅花树下。　　 在这棵梅花树下，他能一清二楚地看到对面粽子楼里走出来的每一个人。等待关宇一品的出现。　　 他现在有的是时间。对于一个失业的人来说，时间真的就不像时间。紫藤花湿地案顺利告破，青苹果市乃至全国最大的一桩利用化学品进行制毒、贩毒案宣告一段落，幕后主使王宏斌以及帮凶刘建军、大长棍、山鸡等人都已经得到了应有的处罚。正所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机未到。　　 警察吴建国和刘宇西，因为侦破了紫藤花湿地案，所以获得了青苹果市警察局的大力表彰，甚至一度成为青苹果市警察系统的典型人物，还获得了青苹果市“荣誉市民”称号，就连重案组组长王凯也得到了通令嘉奖。但在紫藤花湿地案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李浩然，却还是因为酗酒，被免去了警察身份。　　 结果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像李浩然这样的与领导关系不好，与同事关系不好，特立独行，独来独往的怪胎适合在警察系统吗？　　 当然，李浩然也想得很开，但这不是他能想得开就好。社会是一个大团体，警察系统也是一群穿着制服的人们一起生活的小团体。李浩然既然融入不了小团体，那也很可能融入不了大团体。比如说到关宇一品介绍的那家青苹果市大公司上班。第一天，他就因为上班时间喝酒，被领导发现，然后被警告，然后被劝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李浩然只能喝酒。只有在醉酒的世界里才能得到人生的真谛，才能领悟到人生的意义。　　 但李浩然现在显然还没有找到人生的真谛和意义，或许是说他正在努力寻找人生的真谛和意义。在他现在的眼里，找到关宇一品才是人生的真谛和意义。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二点十分。正是大部分人们上班的时间。他本想走进粽子楼，找到关宇一品办公室，但在前脚踏出去的时候，后脚就犹豫了。上班时间？她正在忙？或者忙到没时间见他？上班是上班，下班是下班。私人的感情不适宜在上班时间谈。他不想他们之间闹得纷纷扬扬，风风雨雨。更主要的是，他进不了大楼。大楼门口的保安看他衣裳不整、还充斥着一股酸臭味，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　　 他决定等。二点十分，离六点的下班时间还有三小时五十分。　　 反正他不缺时间，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头顶的夕阳西下，渐成黄昏。公园道的人们身影被拉长，行人渐渐稀疏。他看到了人们踏着兴奋和欢乐的步伐从粽子楼里走出来，在大楼门前一哄而散，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温暖或者不温暖的小家。当然，粽子楼前的马路上，车流量明显多了起来，就像塔防类游戏关键卡点的怪物一样蜂拥而上，而守在卡点塔楼里的李浩然很明显还没准备好。他四处张望着，在车流里寻找那台熟悉的车子。关宇一品的豪车。他曾经开着关宇一品的车，在大街上追捕嫌疑人，还把她的豪车撞了个稀巴烂。他已经很久没坐她的车了。不过，他相信应该还有机会坐。前提是，他得跟关宇一品感情和好。而感情和好的前提是，他能搞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一阵车流量过后，李浩然还是没能找到他希望找到的车子。他觉得很扫兴，也很失望。他掏出酒壶，拧开盖子，凑近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他使劲地咽了咽口水。了举起酒壶，本想来一口。但看了看粽子楼的门口，叹了一口气，又拧紧了盖子。他希望在见到她之前，不喝酒，最起码在清醒的状态下见她。她也不喜欢他喝酒，尤其是酗酒。谁也不会喜欢一个酗酒的人，包括他自己。　　 但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只有酒才是最好的伙伴，只有酒才是最好的兄弟。　　 最后的一丝夕阳消失在远处的群山之中，惨白的路灯开始散发出惨白的光芒，寒意渐浓。随着大楼里的最后一辆车驶出了道闸口，李浩然的心降到了冰点。这不是关宇一品的车。之所以他觉得这是大楼里的最后一辆车，是基于时间上的判断。晚上八点多。应该不可能再会有上班的人从大楼里出来了。李浩然茫然地看着那车渐渐远去，尾灯在一处拐角处消失不见，又长长叹了一声，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掏出酒壶，喝了一小口酒。　　 酒香浓郁，辛辣刺激。　　 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