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太后花了好大力气,才终于让太皇太后的火气消了下去。 向太后见太皇太后消了气,就陪着她又说了一会话,直到太皇太后恢复如常才拜辞回去。 然而,第二天一早,太皇太后的亲叔叔高遵惠就递了帖子,请求入宫觐见。 这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 本来,该是太皇太后的另一个亲侄子高公绘入宫。 但高遵惠信不过高公绘,总觉得高公绘太年轻,行事不密,怕有疏漏。 所以,他就亲自入宫了! 因为这个事情,和他高遵惠有直接联系。 前两天,太皇太后才刚刚降下慈旨,将他的职位,从无关紧要的工部员外郎,升到了吏部右司员外郎。 这就很有油水了。 哪怕不贪不拿,吏部小金库里的公使钱,也足够他花天酒地。 何况,吏部除授注阙,本来按着潜规则,上上下下都能分一笔官员孝敬的润笔。 一年下来,右司员外郎起码能分好几千贯。 都够他高遵惠每个月多光顾一次李师师香闺了。 不得不说,这一代的李师师确实很润! 高遵惠想起了昨天晚上和刑恕一起在李师师香闺里的时光,就忍不住舔了舔舌头——不要看高遵惠是太皇太后的叔叔,其实他比太皇太后还小一点,正是老当益壮,穷且益坚的年纪。 刑恕都称赞他——国叔,真乃大丈夫! 在被内臣领着,到了保慈宫,见着坐在帷幕后的太皇太后。 高遵惠立刻就恭恭敬敬的拜了两拜:“老臣遵惠,恭祝太皇太后圣躬万福!” “叔父不必多礼!”帷幕里的太皇太后说着,就吩咐左右:“快给叔父赐座!” “不敢……”高遵惠再拜:“臣是臣,君是君,太皇太后如今保佑官家拥护少主,乃天下圣母!” “臣何德何能,敢当太皇太后‘叔父’?” 高家人太熟悉这位太皇太后了。 总是能准确的找到,这位太皇太后最舒服的点。 果然,太皇太后很满意高遵惠谦卑的样子,说道:“如今是在保慈宫中,并不是朝堂上,叔父可以不必拘礼!” “便是私下,太皇太后也是君……”高遵惠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左右搬来的椅子上,然后恭敬的从手中拿出一份谢表,呈在手上:“且臣此番入宫,也是为了公事……” “哦?” “前日,太皇太后推恩老臣,拔擢老臣无用之躯,用为吏部右选郎中……” “老臣诚惶诚恐,不过一介迂腐之人,汴京无用之躯而已,岂敢跃居群贤之上,居于天下君子之中?” “何况,朝野物议纷纷……若是因此,伤了太皇太后圣德……” “老臣百死难赎!” 说着就高高举起手中谢表:“故此,老臣恳请太皇太后收回成命!” 帷幕中的太皇太后,本已经息下的怒焰,再次高涨! 她勉强按捺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老身不过是将自己的叔父,从工部员外郎,升任到吏部右选员外郎,那些人也要管吗?” 高遵惠恭身说道:“朝野物议汹汹……何况……还有人将臣和遵裕放在一起比较……” 啪! 帷幕中一声脆响! 高遵惠抬起头,看到了太皇太后已经站了起来。 “他们还说什么?”太皇太后已经怒不可遏! 高遵裕兵败灵州城,大行皇帝已经惩处他了! 她听政以来,也没有加恩起复。 那些人却还在不依不饶! 他们想做什么? 逼着老身杀自己的亲叔叔? 还把高遵裕和高遵惠放在一起比较? 几个意思?意思我们高家人,都是祸国殃民的主? 高遵裕也就罢了,确实犯错了。 但他也知道错了啊!这些年一直闭门不出,在家里反思自己,前些天还上书谢罪说:臣罪大恶极,辜负皇恩,辜负娘娘乞娘娘下诏训斥,以为天下后来者戒! 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现在,更是连老身另外一个亲叔叔也不放过…… 太过分了! 太皇太后雷霆震怒之下,立刻就说道:“来人,传老身的口谕去高遵裕宅……” “郢州团练副使高遵裕,复右屯卫将军,提举西太一宫!” 右屯卫将军,是环卫官,也是外戚宗室的安慰奖。 但是,却也随时能变成一张梯子,从环卫官转迁武臣官阶。 这就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至于叔父……”太皇太后重新坐下来,收纳自己的怒意:“且安心在吏部为官……只要奉公守法,只要遵照祖宗法度……别人说破了天,也动不了叔父……” “是……”高遵惠立刻恭身再拜。 他低下头的瞬间,嘴角溢出笑容。 真以为他们这些外戚是吃干饭的? 呵呵! 他们或许做不了太多事情,但给人添堵,给人使绊子,却是一个比一个熟练。 “想毁我家前程……”高遵惠在心中说:“我先断了汝的前程!” 居然敢拦着高家人升官发财? 反了! 今天就让那些外廷的士大夫知道知道,什么是外戚! 免得那些士大夫,总是叽叽喳喳的对高家人评头论足。 …… 高遵惠步出保慈宫时。 恰好,向宗良也出了坤宁殿。 两个外戚,在东华御街上相遇。 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互相拱手行礼。 “老国叔,太皇太后如何?”向宗良在错身的瞬间问道。 高遵惠停下脚步:“娘娘圣德,推恩臣下,不许老臣辞官……” 然后他问道:“皇太后殿下呢?” 向宗良对着福宁殿拱手道:“官家圣明,洞见万里,岂容宵小谗言蛊惑!?” 两人相视而笑,都很得意。 自太宗以来,外戚们捞点钱容易吗? 那些外廷的士大夫,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就喜欢盯着他们搞。 有道理也就算了。 明明没有道理的事情,硬生生就要掰扯到他们身上来。 真当外戚都是泥塑的好拿捏? 呵呵! 逼急了,外戚是真的能咬人! 咬住了,就不会松口,肯定得咬下点什么东西,才肯罢休。 当年王介甫这个拗相公尚且被我们整治过好几回。 现在,你司马光一个连三省两府都没有进的大臣,就敢对我们指手画脚了? 真要等你司马光进了三省两府,拜了执政甚至拜了宰相。 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日子? 你都不想让我们过好日子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给伱面子? …… 汴京城的宣平坊中,张茂则宅邸。 张茂则把他的一封亲笔书信,交到他的养子张巽手里。 “马上出发,立刻沿着官道,去寻司马公,把信务必亲手交到司马公手中!” “是!”张巽跪下来磕头:“儿子明白!” “去吧!”张茂则挥手说道。 他现在真的有些心累。 司马光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要去碰两宫的霉头! 外戚的事情,是那么好沾染的吗? 就是仁庙在世的时候,韩琦、富弼也轻易不敢碰和外戚相关的事情。 当年保庆杨太后家和温成张皇后家里的人,谁敢轻易招惹? 可是,张茂则不拉一把司马光也不行! 因为如今,市易法虽然罢废,堤岸司也撤销了。 但王安石的邪法,余毒未清。 只有司马光这样身负天下之望,得到四海拥戴的老臣入朝,才能真正的彻底肃清王安石余毒! 也才能真正的让他心里面憋了十几年那口气释放出去! 看着张巽远去的背影,张茂则叹息一声:“若是司马光不顶事,恐怕也就只能指望吕公著了!” 可吕公著这个人,对王安石的邪法态度,未必如司马光坚定。 而且,在人望上吕公著也不如司马光。 司马光可是在熙宁变法以后,就没有担任过任何实际职务,从未犯错的赤帜! 而吕公著呢? 在王安石的新法问题上,他虽然对过,但也错过! 嗯,晚上还有月票3500加更~ 今天至少15000字吧~也就是说晚上起码还有4000字以上 注:续资治通鉴长篇卷354:四月已亥日,工部员外郎高遵惠为右司员外郎。 史实应该是工部,但因为高公纪升官了,所以这里高遵惠也要提一级去吏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