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的事,说到底也是由于薛昂的心志不坚。 陆缺对赌坊的人略施小惩可以,但因此就把合意赌坊的场子挑了绝对说不过去。 身为玄门正宗弟子,在黑石岛坊市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行言举止,还是得站在道德制高点的。 只能当吃亏买教训了。 从赌坊离开。 陆缺带着薛昂在坊市里面转了转,看是否能再遇到郑大方,从而获取赤霄组织最新的消息,可惜没能遇见,接着他便去了参合丹坊。 一路默默不语的薛昂,看到店铺匾额的参合丹坊四字,知是自己宗门的铺子,腿都吓软了。 他认为陆缺把他送回宗门,按宗规来处置。 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薛昂伸手拉住陆缺衣角,声音暗哑地祈求道:“师叔,我真知道错了,您怎么罚我都可以,但千万别把我送到宗门执法堂,不然我这辈子就完了,我们镇这一百年里就出了我一个修士,镇上百姓都认得我……” 言语至此,薛昂说不下去了。 看着师侄可怜巴巴的模样,陆缺没泛起什么同情心。 去赌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但陆缺没兴趣把教训人的话翻来覆去的说,只说了一句:“你在外面等着。” 然后独自进入参合丹坊。 铺子里的生意由几位宗门杂役负责,钱怀德还算清闲,听见外面动静,侧着身子瞧了瞧可怜巴巴的薛昂,“陆师侄,这孩子是受了什么委屈?” 陆缺道:“蠢而已。” “呵呵。” “我几句话要跟钱师叔说。” 钱怀德含笑点了点头,引陆缺到店铺的密室之中。 坐定后。 陆缺开门见山道:“今天得到确切消息,乙剑门前宗主水临渊有打开其宗宝库的口诀,所以只是被拘禁,还没有死;赤霄组织的头目绰号墨公子,可能是列宿群岛墨家的人。” 参合丹坊开始距离参合宫两万多里以外的无虚海,当然不只是为了给海上修士送温暖,卖卖木元丹等丹药,也负责收集海上修仙势力的信息。 钱怀德拿笔墨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塞进驳铜打造的细管。 ……这分明是暗堂传递消息的铜管。 陆缺没有多嘴。 钱怀德似乎挺欣赏陆缺,亲自起身倒了杯茶,笑眯眯道:“师侄,你这探听消息的效率很适合进入暗堂发展啊。” “还有件事请教。” “讲。” “岛上的合意赌坊什么背景?” 钱怀德拈着胡须思量了片刻道:“无虚海修仙势力多如牛毛,合意赌坊我还没有专门探查过,但略有些耳闻,说是长灵岛金丹修士丘合意的产业,此人长袖善舞,又在无虚海经营多年,和各方实力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 陆缺拱手道:“多谢师叔。” 谈完此事从参合丹坊出来。 站在门外的薛昂兀自战战兢兢,攥着拳头询问陆缺道:“陆师叔,您究竟打算怎么处理我。” “回去。” “不把我送宗门执法堂了?真的吗?” 陆缺咧嘴道:“执法堂处理还得摆事实讲证据,太慢了,下次你再赌修行资源,我直接把你砍了。” 薛昂听到“下次”二字,立即明白过来陆缺已不再追究,不由得惊喜万分,但想想后一句话心又凉了不少。 因为陆师叔通常说砍了什么,那可以真砍。 ……… 回到三桥镇,两位受伤的师侄各自炼气调养。 扈小香伤势略微好转,就到靖南郡郡城的银号给家中汇了银子。 家中之事无须忧虑,她的心情就好了许多,雪初五喊她到街上逛逛,终于也肯跟着出门了。 自卑情绪无非是源自人有我无,人优我劣。 多见世面即可消除。 雪初五如今是青云浦教习,引导堂内弟子也责无旁贷,因此常带着扈小香到郡城里的古雅茶楼、绸缎庄、首饰铺子去逛,带师侄去开眼。 这事她也喜欢。 时间平静地过去半年多,冬去春来,转眼进入靖南郡风光大好的春三月。 小宁河里早开的荷花已经结出花蕾。 三月初六。 陆缺和雪初五已习惯世俗生活,兴致起时,一日之计在于晨,但这天雪师姐黎明时候醒来,里衣裹着的大好河山压过去,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陆缺不知何时出门了。 “人呢?” 到了清晨。 薛昂和扈小香在灶房烧火做饭,宅邸刚刚冒起炊烟,院门吱呀响了一声,三人侧目望向门外,就见陆缺推门进来,身上蓝葛长袍略沾了几点血迹,面具又变成罗刹鬼面的模样。 雪初五快步走上来检查了一下陆缺是否受伤,确认无误后,才问道:“你去哪儿都不知道说一声。” “天气渐热,出去透透气。” “哼。” 这种鬼话自然糊弄不住雪师姐,陆缺转身掩上门,把罗刹鬼面面具摘了下来,笑吟吟道:“到无虚海随意走了走,一不小心到了长灵岛附近的荒岛,当夜月色空清,海风吹拂,我就祭出罗天旗演练术法。” 雪初五白了一眼,“说重点!” “当时合意赌坊的人恰好去给丘合意送丹劵,一名金丹,一名筑基,这俩人居然起了抢夺罗天旗的歹念,我好好讲道理,他们也听不进去。” “行了行了,别编了,你就说你故意拿出罗天旗引诱合意赌坊的打劫,然后反杀反抢就行。” 雪初五能不清楚陆缺什么德性。 这家伙少年时受青丘狐坟苏萱姑姑的教导,做事不占便宜就是吃亏,多年以来都没有变过。 薛昂被哄进合意赌坊输了五千多丹劵,他岂能不找合意赌坊晦气? 但事情已经过去半年多,委实是有点睚眦必报了。 雪初五借机敲打薛昂,“薛师侄,刚才的话你也都听见了,想必应该更加了解你陆师叔的为人,你若是再做违反宗规的事,就先想想他敢不敢真砍你?” 薛昂鸡啄米似的点头。 有这么个阴险的师叔镇着,那还不能不规矩呢? 这半年以来薛昂可老实多了,就连男女之事都没瞎寻思,心思基本放在了修行和干活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