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秦顾,打眼一瞧,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别人都是长发半披半束,或者马尾高束,或者金冠束发,唯独这个秦顾留的却是过耳未及肩的短发。 不仅如此,浓密好看的剑眉,左侧那条刻意弄成了三段断眉。 也不知是不是北臻国的风俗便是如此,秦顾的耳朵上还打了耳洞,一个耳朵上戴着好几个银制耳饰,也不嫌沉。 一双桃花眼虽风流带笑,却也透着一股让人退避三舍的乖张与狠戾。 他骑在马背上,牵着缰绳,引着那匹汗血宝马围着我转圈圈,居高临下地俯视打量我。 一圈,两圈,三圈......转得我头晕。 笑意不达眼底,我仰头看向秦顾,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十殿下莫不是第一次见男人?” 秦顾勒住缰绳,站在我身侧,趴在马背上探头冲着我笑。 “男人天天见,但是像岁世子这样好看的男子,倒是很少见,你是......第二个。” 我懒声又道:“十殿下若是没......” 秦顾扬鞭指了指魏驰的那辆马车,打断了我的话。 “第一个在那里坐着呢,滑头得跟头狐狸似的,可不比岁世子这么有眼缘。” “......”,我问他第一个是谁了吗? 莫名其妙。 秦顾又打量了我半晌。 “岁世子莫不是投错了胎,这张脸若是生在女子脸上,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之姿,可惜落在世子的身上,娘们唧唧的,看得本王怪别扭的。” 他语调轻浮地继续嘲讽道:“南晋的男人,该不会都像岁世子这般,天生就长了副欠男人操的德性吧?” “.......” 小不忍乱大谋。 我紧紧抿了下唇,忍下了想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当即换了个张谄媚脸。 “十殿下若是有这方面喜好,在下以后从南晋选些美人献给十殿下便是。” 秦顾举着马鞭,隔空冲着我点了点,舔着下唇笑得邪气。 “通透!” “识相!” “会做人!” “本王喜欢。” “一个俊美太子,一个绝色世子,回到洛安城,本王可有得玩了,甚是期待!” 坐正身体,秦顾握着缰绳,骑着马朝前而去。 他时不时回头朝我看几眼,眼底笑意玩味且带着几分挑衅。 再次转过头去时,秦顾忽然一声令下:“出发!” 我刚要转身要上马车,却听秦顾又高声喊道:“从今日起,集合迟到者,罚步行一日。” “......” 第一日就被罚,不是什么好兆头。 诸国质子乘坐马车,跟着北臻国的兵马,继续一路向北。 适逢魏驰坐的那辆马车从我面前经过,棉制挡风的车窗帘被风鼓吹起一角,正好可以窥见魏驰的侧脸。 恰好他也侧头朝我看来。 马车从我面前驶离前的那刹那,我与他目光短暂交织。 那双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只是孤冷疏离之意,较我们初见时更重了许多。 目送着他的马车从我面前驶过,我在心里默默同他道了声:“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 我披着大氅,跟着北臻兵马,走在冰雪寒天之中。 于世不忍心见我一个人受苦,也跟着我一起走。 木槿怕我和于世冷,又弄了两个小手炉,塞给了我们。 可即使如此,还是抵不过北方刺骨的寒冷。 凛冽的寒风吹打在脸上,宛若刀割一般地疼,呼出来的哈气扑到眉毛和睫羽上,也都在顷刻结成了霜。 这样走了大半日,队伍终于停下稍事休整。 也就是在这时,魏驰终于下了马车,正式露了面。 他站在雪地之中,披着白狐毛领的月白色大氅。 长发半披半束,分离时的那一头白丝,现如今已是青丝如墨,唯有修剪过的发梢仍有小半截是白色的。 魏驰立于雪地之中,宛若只可远观不可近触的谪仙。 我看着他。 他似有察觉,侧头冷冷地也看向了我。 冲他礼貌颔首招呼,我佯装欣赏周围的风景,自然而然地收回了视线。 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与魏驰重逢的场景。 有喜悦的,有哀伤的,有满是怨恨的,也有争吵不休的,却唯独没有此时这般平淡如水、形同陌路的情景。 “又看他作甚呢?” 于世凑到我身边,不免酸了起来。 我道:“在看他大氅上的毛领,怀疑那个会不会是糯团儿做的?” 于世唇角抽动:“你可真敢想。” “行了!别看了,我饿了。”,于世催促了一句。 北臻国的人不管我们,诸国质子要自行起火做吃食。 小太监锦鲤手艺极好,没多大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疙瘩汤就做好了。 再配上流苏带来的一些小酱菜,我们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吸溜吸溜地吃得甚香。 徒步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大半日,都要被冻透了,半碗米疙瘩汤进肚后,身体登时就暖和了起来。 我捧着空碗,正向跟锦鲤再要一碗的,忽然一个沾了泥雪的毛爪子,扑在了我的膝盖上。 低头一瞧,竟然是糯团儿狗哈哈地蹲在我的身旁,伸个粉舌头,发出孩提般的声音冲我笑。 木槿和流苏吓一跳,捧着饭碗,蹦出了半丈远。 我看着糯团儿亦是愣住了。 只见它突然躺在雪地里,翻着肚皮在我脚边打滚撒娇。 糯团儿最喜欢我和魏驰摸她肚皮了。 它分明是认出了我。 唇角忍不住扬起,放下饭碗,我伸手去摸糯团儿的肚皮。 我心想,这糯团儿可是比魏驰强多了,即使分别了两年多,即使我换了面孔,它竟然还能一下子就认出我来。 “糯团儿......” “糯团儿,吃鸡腿了。” “糯团儿,快回来吃饭。” 我正撸着来劲,长生公公、玄掣在那边开始四处找着糯团儿。 长生公公最先瞧见糯团儿在我这儿,捧着拂尘小步颠颠地跑了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