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灵仙儿来了,每日离开文津阁出宫时,魏驰也不闲庭信步地在后面踱步子了。 他走路带风,宽大的袖袍甩得鼓鼓而动,垂感极重的玄色狐裘都被他走得在身后翻飞。 我躲得了早晨那顿醋,却躲不过黄昏时分的这一轮。 每每走到宫门外,我都要被迫目睹灵仙儿提着裙裾,天真烂漫地朝魏驰飞奔而去的景象。 桃花妆,垂云髻,一身红色斗篷夺目而亮眼,我想不注意都难。 长长的红丝带被寒风吹得飞扬蜿蜒,灵仙儿跑起时就像一朵翩翩而舞的蝴蝶,最后落在魏驰的怀里。 数九寒天,原本万物萧瑟、死气沉沉的季节,宫门外,却因灵仙儿而有了春意。 有了春意,便会滋生春情。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魏驰与灵仙儿两人眼神拉丝,言笑晏晏。 那副郎才女貌的模样,就连我看得都觉得好不般配。 其他质子们马车都不上了,也不急着回番馆了。 都站在马车外面一边装闲聊,一边偷偷瞧着魏驰和灵仙儿。 秦顾瞧见了,更是难得夸了一句魏驰。 “魏狐狸是个会挑女人的,这挑了个小狐仙,以后他妈的再生一窝的狐狸崽子,简直是要魅惑众生啊。 我听了只觉得刺耳。 看着魏驰那腻得我想吐的眼神,我咬牙切齿,不小心说出了心声。 “放心,到时我就去烧了他的狐狸窝,解救众生!” 尽管我极力不去想,对一切装作无所谓,可一颗心却骗不了自己。 不得不说,魏驰的小伎俩还是有用的。 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秀恩爱,大街上制造各种偶遇秀恩爱,跑到我家门前找糯团儿秀恩爱,还当着我的面儿给灵仙儿剥橘子、喂橘子...... 真是润物细无声,我已经开始觉得他和灵仙儿是真的了。 一个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小细节,变成无数根绵细的针,深深扎进我的心头,带起一阵有一阵的刺痛。 酸痛感在胸口萦绕不散,折磨得人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 回想起睿王府的那段日子,我有一点想不通。 以前魏驰府上就有两个侧妃和一个王妃,为何那时我就从未像现在这般在意他身旁有别的女子,为何那时从未像现在这般爱吃醋。 吃醋的滋味不好受,也受够了。 我是谁,南晋的岁和公主啊。 不报复报复魏驰,我晚上都睡不着,前几日想的法子该搬出来了。 终于等来了休沐之日。 昨日便与秦顾提前约好,今日午后一同去和三皇子秦燃打马球。 遂,待秦顾来接我和于世之前,我便带着小太监锦鲤一同叩响了魏驰的院门。 见敲门的是我,玄掣很是热情地开了大门,连通报都省了。 还未到魏驰的书房,在抄手游廊里便听到了书房内传出来的琵琶声。 想来是那个灵仙儿在给魏驰弹琴。 那就代表我即使没来,魏驰和灵仙儿也是同屋而处,时刻在一起的。 想到此处,心如刀绞般地疼。 可我仍不停地告诫自己,把魏驰当回事儿,那就输了。 快到书房门前,我叫住玄掣:“在下不是来见魏太子的,而是来拜访赵公子的。” 玄掣惊诧不已,一张嘴巴长得跟要闪到下巴似的。 “不是来见我们太子殿下的啊?” 我颔首笑了笑:“对,是来拜访赵公子的。” 玄掣指了指书房,“没事儿,赵公子也在书房里,正好一起见了。” 那敢情好,有些事就是当着魏驰的面儿,才更有效果。 书房内。 灵仙儿坐在一旁弹着琵琶,而魏驰和赵书亦则坐在矮榻上一起下着棋。 见我来了,魏驰眸光微闪,似有期待地看向我。 “岁兄怎么来了,可是有何事寻本宫?” 我朝魏驰拱手作揖,“在下今日不是来寻魏太子的,而是来......” 目光陡然转向赵书亦,脸上登时扯开极盛的笑意:“岁峥是来拜访先生的。” 余光里,那道事先冷寒而犀利。 赵书亦不自然地瞄了一眼魏驰,似有顾忌地缓缓起身,朝我拱手回礼。 “先生二字不敢当,不知岁世子今日是为何事来寻在下?” --------------------------------- 魏驰番外篇(14) 巍峨高耸的宫门外,除了忙着铲雪的太监和侍卫外,还零散地停着几辆马车。 魏驰披着玄色狐裘站在马车的不远处,一边摆弄着手上的扳指,一边来回在雪地上踱着步子,翘首以盼地望着远处。 不多时,终于瞧见小太监锦鲤赶着马车朝宫门这边而来。 魏驰从容不乱地朝玄掣打了个手势。 玄掣掀起车帘,同车内的人道:“准备,人马上就要到了。” 灵仙儿不情不愿地身子坐正,美不自知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长生公公掀起车帘,探头朝外面瞧了一眼,转头又不放心地同灵仙儿确认了一句。 “殿下交代的可都记清楚了?” 灵仙儿将斗篷系在身上,敷衍地点了点头。 “记清楚了,光公公您都跟仙儿叮嘱了快上百遍了。” 灵仙儿撇了撇嘴,继而抱怨。 “不过,容仙儿多嘴问一句,这来北臻前,大理寺卿小郑大人可没跟我说,还有这等额外的任务要做啊。” 长生公公冷下脸来,严声厉色。 “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犯的本是杀头的死罪,若非太子殿下,想来这时你也早就人头落地了,还有命在此跟咱家说这些话?” 灵仙儿亦是个精打细算不吃亏的主儿。 端起架子阴阳怪气起来。 “可仙儿此次来北臻要做的事,也是个会送命的活计,这人头落地搞不好也就是早与晚的事儿。” “太子殿下的恩赐,在仙儿看来,能活着离开北臻,那才算是恩赐,若是死在这里,那就是暂缓刑罚。” “如今,恩赐还没落听呢,又要仙儿配合太子殿下做戏给别人看,怎么想,这交易都不合适。” 玄掣拉开车帘,猴急猴急地催促道:“快点,人要下车了!” 灵仙儿闻声不动,坐在那处端起了架子,低头玩起手指来。 长生公公见状,知道灵仙儿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定要趁机讨点什么才肯配合,于是便软下语气来。 “只要仙儿姑娘能好好配合太子殿下,事后,不仅是仙儿姑娘,就连仙儿姑娘的心头好采儿姑娘也能活命,待事成之后,必让你二人双宿双飞。” 灵仙儿眸眼登时一亮:“当真?” 长生公公白了她一眼,朝车外努了努下巴。 “再不出去,误了时机,那就是假!” 闻言,灵仙儿登时换了副神情,俨然一个不知世事的纯真少女,娇娇糯糯地同长生公公道:“奴家这就去。” 玄掣和长生公公站在马车前,看着灵仙儿和魏驰在那里做戏,玄掣忍不住担忧起来。 “你说,咱们殿下会不会玩脱了啊。” 玄掣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也不想想柒娘是何等人精?当年能把殿下骗得神魂颠倒,勾得死心塌地的,啧......悬乎,不好整!” 长生公公双手揣在袖子里,笑眯眯地观察着不远处“岁峥”的神情。 “要咱家看哪,有戏!” ...... 当日夜里,魏驰与赵书亦坐在书房里聊事。 适时,玄掣从外面回来,又带了几封密信回来。 魏驰瞧了后,转而交给赵书亦看了几眼,同时缓声道:“探查出她人不在南晋,南晋的那几个老臣又开始不安分了。” 赵书亦看过信后,亦是忧心忡忡。 “岁和公主若是知晓了,怕是夜里又要失眠,睡不着觉了。” 魏驰手指敲了敲桌面,犹豫道:“本不该插手她的国事,但......” 须臾,他下定了主意。 “敢让本宫的柒娘睡不着觉,那些人也别想睡得安稳。” 话落,魏驰疾笔写了一封书信,封漆后转手交给了玄掣。 “速速把信送出去,别误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