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往前两步,冲着沈寒天福了福:“这话原也不该我这个做奴婢的开口,可老奴自小与太太一道长大,当真是心疼她。这么大一个府邸,都是咱们太太操持料理,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哭劳不是?” “原以为,大爷与大奶奶从云州过笑笑的,也能叫咱们太太好好当一回婆母,如今……大爷与大奶奶别府另过,这便罢了,可大奶奶为何这般欺负人?” “难不成是在抚安王府里做惯了主子,到了自个儿的婆母跟前也守不住这威风么?” 陈妈妈边说边红了眼眶,“今日拼着大爷要打要罚都成,老奴这话也不得不说……” “软禁婆母,说破了天也是她不对!大爷……老奴恳求您,莫要只顾着儿女情长,也要顾念一下咱们太太的委屈伤心啊。” 她说完,便跪下来又是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这几下当真用了力气了。 陈妈妈抬起脸时,额头上红肿一片,隐隐都透着血丝。 “陈妈妈这是作何?你是太太身边的老人了,快快起。” 沈夫人用帕子抹着泪,脸上脂粉未施,瞧着越发病容疲惫。 “快别听她这老货浑说,哪里有什么事呢……不过是丹娘任性了些个,她就是这般的脾气,我这个做长辈的如何不知,若是这点子小事还与晚辈计较,我还怎么做婆母了?” 她尽力收敛着眼泪,“你能平安归来,便是为娘最大的宽慰了。” 她边说边抬手要去抚摸儿子的脸庞。 大半年不见,沈寒天在江南六州其实过得并没有想象中滋润。 圣命在身,他也着了不少道,吃了不少亏。 江南六州的势力盘根错节,哪里是他一个远道而来的外人能破解的? 这大半年间,可谓险象环生,生死一发。 也正是因此,圣上才这么开心,大肆褒奖了沈寒天。 这差事难,却又办得如此漂亮,给谁不开心? 多了好些历练的沈寒天自然也多了几分沉稳和冷淡,一双宛如冷电一般的眸子扫过去,当真能看的人心神俱颤。 陈妈妈就挡不住这样的视线,耷拉着脑袋,缩到一旁,再也不见方才那般口齿伶俐的模样。 触到儿子这样的目光,沈夫人心头咯噔一下。 只听沈寒天一字一句道:“丹娘不是任性的人,其中定然有误会,不若我叫她过来当面对质。” 沈夫人哪里敢当面与丹娘对质…… 她当即慌了神,眼神躲闪了几下:“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何须这般兴师动众的,我晓得,丹娘是你心头肉,总不好真的与她计较。” “这当然是大事。” 他稳稳一步跨过去,坐在桌边,抬手为自己泻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软禁婆母,目无尊卑,光是不敬公婆这一条,她就犯了七出之一,若是真的,一封休书予她也不过分。” 沈夫人 闻言,差点笑出来。()?() 她还是很好的稳住了。()?() “却也不须这般,丹娘到底为咱们沈家开枝散叶了,虽说只是个女娃,但好歹也是你的骨肉,她又是你的发妻,凡事多宽容则个便是。我是你亲生母亲,哪里会真的与她计较?”()?() 沈夫人这话说得极为漂亮。 ?柔心糖的作品《丹娘》??,域名[(.)]???@?@?? ()?() 只可惜,沈寒天似乎半点不以为意。 他继续喝着茶,那如玉般的面容波澜不惊,连眉间都未动一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 有一股压抑在不断弥漫。 沈夫人原本很有信心的,自己与陈妈妈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她又是沈寒天的生母,是这沈府里的掌家太太,她这么一开口,丹娘即便不被休弃,也要脱一层皮。 谁知,所有的戏码都演完了,沈寒天却没有如她所愿的生气暴怒,甚至连一点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沈夫人有点慌了神。 她刚要开口,沈寒天缓缓放下茶盏。 清脆的咔嚓一声吼,他理了理袖口道:“今日回圣京,本就是做给人瞧的,京内京外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有些事情自是不能在明面上捅出去。” 沈夫人突然明白了。 她瞪大眼睛,嘴唇抖了抖:“你……早就返京了?” 他抬眼,凝视着自己的母亲:“没错,早在一个多月之前,我便悄悄返京,向圣上复命。顺便……也回府瞧了瞧,那会子丹娘便不在我们府中,而是在母亲这里。” 他的话停住了。 但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却没有挪开,依然冷冷地盯着沈夫人。 沈夫人藏在袖口里的双手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原本很悲哀无奈的神色也变得尴尬愤怒。 母子二人相对,却久久不发一言。 一旁的陈妈妈早就满头大汗,却又不敢开口问。 过了好一会儿,沈夫人冷笑连连:“好好,原来你早就晓得了。” “是。” 他又给自己泻了一杯茶,轻笑着,“圣京乃我朝重中之重,我虽离开多日,但也不可能放任这里的一丝一毫不管不问,是以——抚安王府与沈府内外都有我的人。” 沈夫人呼吸一顿,仿佛叫人勒住了喉咙。 沈寒天又道:“母亲是觉得,如今儿子还不够让您威风的么,非要让三弟娶那顺令县主?” 自己的计划一开始就被人家揭穿了,沈夫人羞愤难当。 听着儿子半是嘲弄的反问,她只觉得一股气从心底一下子窜了上来,索性不再装了。 她冷笑:“你让我威风?你何曾让我威风?是,你如今是圣上身边的红人,无人能比的风光!可你住着的地方是抚安王府,而我这里是沈府!” “你去外头打听打听,谁家母亲尚在,长子长媳还要分家的?” 怒极反笑,沈夫人眼眶泛起了赤红,“你这般护着那个宋丹娘,不就是怕我欺负了她么……你可知,在这府里,婆母刁难媳妇那是天经地义,谁家不是这般过来的!即便是你母亲我,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怎到了她这儿便就不成了?” “况且,我并未想过要如何刁难她,只是想叫她留在我身边,我再多调教几年罢了!” 沈寒天:“分家一事,是圣上亲允的,若是母亲有不服,可现在就与我一道进宫面圣。” 沈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少拿皇上来压我!!沈寒天,我就问你,宋丹娘目无尊长,忤逆不孝,你管还是不管?!” 那端坐着的青年缓缓抬眼,半讥半笑:“可有证据?” “我是她婆母,我还能冤枉她不成?!” 她觉得匪夷所思。 这又不是官老爷断案,还要什么证据? 她身为婆母,主动告发,就是铁打的证据。 “你卧床数日,前后有三位太医,两位大夫过府给你瞧过,且他们之间并无太多往来。太医院有行医的册子,您的病情都记录在案,哪一日哪一时诊断,吃的什么药都有。” “且您一病好多日,圣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您还真打算告发丹娘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