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个儿府里有个青姨娘的终身大事还摆着,丹娘多少缺乏这方面的经验,这是其一。 其二嘛,她自己生的也是个闺女,等若干年后少不得也要替孩子张罗结亲的事情,若是到时候老太太不在了,她又没有个信赖倚重的长辈问一问,岂不是两眼一抓瞎。 这么想来,丹娘便爽快地答应了。 要见见人家姑娘,自然是男方要更主动。 谢侯夫人虽眼高于顶,却也知晓礼数规矩,是以双方通过气后的第三日,荣昌侯府便送来了拜见的帖子另有一堆糕饼果子,这就是大雍朝最简单的见面礼了。 赵氏瞧了,忍不住语气微酸:“倒也不错。” 她心里多少还是不舒坦的。 这本来是她闺女的夫婿,如今却又要便宜了宋家旁支的姑娘,念及杳娘,赵氏自然无法做到完全的开心。 不过场面上的事情也得做好,赵氏深谙此道。 既得了荣昌侯府那头传来的消息,那宋婉明便正式住进了宋府,改口将宋恪松夫妇唤作大伯、大伯母,如此一来即便是旁支的姑娘,这会子也成了宗家的堂亲了。 这一日,丹娘天不亮就起来了。 要待客,自己又是作陪,少不得要早点去。 夫妻二人起身时,沈寒天还在轻笑:“难得,夫人这般早,与我一道用早饭,送我出门上朝。” 丹娘脸皮厚,装作没听懂似的,又温柔笑着给他碗里添了一筷子小菜,柔声道:“你能提体谅,我就高兴了,你多吃些个,别回头去了朝上肚子叫,惹人笑话。” 沈寒天无奈。 再瞧瞧妻子那张娇艳如花的脸蛋,他又觉得方才那一点点不快这就烟消云散了。 用过早饭,丹娘送沈寒天出门,自己才上了马车。 不紧不慢地赶到宋府,此时日头才刚刚冒出来,清晨的微凉带来一抹难以言喻的好心情。 丹娘站在偏门外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进门了。 早有婆子候着,见着七姑奶奶来得这般早,婆子也开心,一边麻溜地在前头带路,一边口中不断捧着:“还道是姑奶奶还要晚上半个时辰才能到呢,却不想到得这般早。” “老太太,还有太太她们都起身了么?”丹娘问。 “回姑奶奶的话,都起了,这会子太太正在里头管事儿呢,老太太也刚刚用了早饭,要不然说您来得正是时候呢。” 这婆子倒是个伶俐的。 不但很有眼力劲,而且这张嘴叭叭的很会说。 先去拜见了老太太,随后赵氏那头也忙完了,紧接着就到了今日的重头戏。 为了接待谢侯夫人,赵氏特地将府中最大的一处花厅收拾了出来。 这一处花厅,三面环池,窗棱大开,正对着的便是粼粼波光的池水,那池塘中央还有一个戏台子。原先可是凉亭来着,是宋恪松取了个巧,又专程询问了风水先生,将凉亭拆了,建了个登云台。 面积不大,刚好能看一出雅致的戏,倒也得趣。 虽说用来招待那些个见惯了风月的大官是不够看,但给赵氏招待女眷还是绰绰有余了。 何况,谢侯夫人家里定然要比宋府更好,总不能比人家家里的更风光大气,反倒落了下乘。 用宋恪松的话来说,就是刚刚好。 眼下,三面的窗棱全部开着,凉风伴着清新的池塘水汽扑面而来,丹娘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赞道:“咱们府上的荷花开得可真不错,这阵阵荷香真是雅致至极。” 见有人捧场,赵氏很开心。 她一面让丫鬟备下铜扇,花瓶、焚香等物,一面转过头对着丹娘笑道:“还是你父亲的主意,说是咱们家不息的那般铺张浪费,这夏日里讨个巧,讨个凉,那就最好不过了。” 赵氏又冲着那戏台子抬了抬下巴,神色间颇有傲然之意:“我又安排了最好的戏班子,回头咱们边吃茶用点心,边看戏,也是美事一桩。” 丹娘见赵氏比之前又精神了不少,只是发丝间多了不少霜色,显然她是在强打精神,荣昌侯府的婚事只能争分夺秒,人家谢家可不会等宋府上下缓过神来再议亲。 想到这儿,丹娘都有些同情赵氏。 要顶着丧女之痛忙活,真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说到底,还是为了杳娘留下的那两个孩子吧……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我这位堂妹呢,什么时候也叫我见一见?”丹娘附和道。 赵氏眼眸闪了闪,似有深意:“已经让人去叫了,过一会子怕是就来了。” 说话间,一丫鬟进婉明姑娘已经到了。 “快请进来吧。”赵氏道。 一阵门帘子碰撞的琉璃声由远及近,很快一高挑纤瘦的女子就立在赵氏与丹娘眼前。 她恭恭敬敬地拜倒:“见过太太。” 赵氏让她起来后,她又走到丹娘跟前,做了个平辈的姊妹礼:“这便是七妹妹吧,头一回见面,这是我亲手缝制的,还请妹妹莫要嫌弃。” 说着,她从身边丫鬟手里接过一只托盘,摆在了桌案上。 那托盘里摆着一只可爱的布兔子,绣工了得,活灵活现,另有一对白玉兔子外加一只鲜红可爱的拨浪鼓。 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且又迎合了丹娘的属相。 这一份礼物说不上多贵重,但却是她至今为止收到的平辈的礼物中,最有诚意的一份了。 “多谢,瞧着姐姐的手艺当真了得,这布兔子的眼睛可真漂亮,我瞧着一般的红线可没这样亮的,你是如何绣出来?” 见丹娘真心喜欢,婉明笑了笑:“我原先也觉着鲜红的绣线就已够了的,却不想绣上去还是淡了不少,也暗了不少,瞧着总是差点意思。我便并了银线在里头,瞧着果然鲜亮多了,难为你也喜欢。” 她语气明快,口齿伶俐和气,很能博人好感。 丹娘抬眼细细看去。 这位宋家堂小姐瞧着模样是平凡了些。 别说与丹娘比了,就是比起过世的杳娘都远远不如。 她五官平淡,倒是生得肤白细腻,说话又轻柔中意,尤其一双又圆又大的单眼皮,看着就很亲和。 今日见贵客,她着一身淡淡的杏黄色,下头的襦裙上却是雅致的山水花色,袖口领口一片素净,只有腰间的带子上绣着一圈精致无比的花纹。 仔细一瞧,却是莲花纹案,十分应景。 丹娘心念一动,这多半也是这位亲手绣出来的。 “自然是喜欢的,如姐姐这般手巧的,我还是见到的头一个。”丹娘亲亲热热道,“我还道你是妹妹呢,却不想年长于我?” 婉明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我父母早亡,我下面还有一双弟妹,我若太早谈婚论嫁,年幼的弟妹可如何是好?父母不在了,我们就是最亲近的人了……若是我身为长姐都只顾着自己,他们岂不是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倒也未必,但……很可能生活得一言难尽。 丹娘这会儿是真的很佩服宋婉明了。 想必为了照拂弟妹而推延婚期的女子,人品应当也没话说。 难怪她有这样细腻的心思,还有这般好的手艺了。 都是生活磨炼出来的。 “是我不对,倒勾起了姐姐的伤心事,今日可是好日子,咱们不说这个了。”丹娘岔开了话题。 赵氏早就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了。 关于这位婉明姑娘的情况,身为主母的她早就知道了,倒也没丹娘那般感慨佩服,只觉得没了家中长辈,以后就要以他们夫妻为主,这样方便轻省得多。 赵氏开口提点了几句,婉明也都一一应了。 自个儿府里有个青姨娘的终身大事还摆着,丹娘多少缺乏这方面的经验,这是其一。 其二嘛,她自己生的也是个闺女,等若干年后少不得也要替孩子张罗结亲的事情,若是到时候老太太不在了,她又没有个信赖倚重的长辈问一问,岂不是两眼一抓瞎。 这么想来,丹娘便爽快地答应了。 要见见人家姑娘,自然是男方要更主动。 谢侯夫人虽眼高于顶,却也知晓礼数规矩,是以双方通过气后的第三日,荣昌侯府便送来了拜见的帖子另有一堆糕饼果子,这就是大雍朝最简单的见面礼了。 赵氏瞧了,忍不住语气微酸:“倒也不错。” 她心里多少还是不舒坦的。 这本来是她闺女的夫婿,如今却又要便宜了宋家旁支的姑娘,念及杳娘,赵氏自然无法做到完全的开心。 不过场面上的事情也得做好,赵氏深谙此道。 既得了荣昌侯府那头传来的消息,那宋婉明便正式住进了宋府,改口将宋恪松夫妇唤作大伯、大伯母,如此一来即便是旁支的姑娘,这会子也成了宗家的堂亲了。 这一日,丹娘天不亮就起来了。 要待客,自己又是作陪,少不得要早点去。 夫妻二人起身时,沈寒天还在轻笑:“难得,夫人这般早,与我一道用早饭,送我出门上朝。” 丹娘脸皮厚,装作没听懂似的,又温柔笑着给他碗里添了一筷子小菜,柔声道:“你能提体谅,我就高兴了,你多吃些个,别回头去了朝上肚子叫,惹人笑话。” 沈寒天无奈。 再瞧瞧妻子那张娇艳如花的脸蛋,他又觉得方才那一点点不快这就烟消云散了。 用过早饭,丹娘送沈寒天出门,自己才上了马车。 不紧不慢地赶到宋府,此时日头才刚刚冒出来,清晨的微凉带来一抹难以言喻的好心情。 丹娘站在偏门外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进门了。 早有婆子候着,见着七姑奶奶来得这般早,婆子也开心,一边麻溜地在前头带路,一边口中不断捧着:“还道是姑奶奶还要晚上半个时辰才能到呢,却不想到得这般早。” “老太太,还有太太她们都起身了么?”丹娘问。 “回姑奶奶的话,都起了,这会子太太正在里头管事儿呢,老太太也刚刚用了早饭,要不然说您来得正是时候呢。” 这婆子倒是个伶俐的。 不但很有眼力劲,而且这张嘴叭叭的很会说。 先去拜见了老太太,随后赵氏那头也忙完了,紧接着就到了今日的重头戏。 为了接待谢侯夫人,赵氏特地将府中最大的一处花厅收拾了出来。 这一处花厅,三面环池,窗棱大开,正对着的便是粼粼波光的池水,那池塘中央还有一个戏台子。原先可是凉亭来着,是宋恪松取了个巧,又专程询问了风水先生,将凉亭拆了,建了个登云台。 面积不大,刚好能看一出雅致的戏,倒也得趣。 虽说用来招待那些个见惯了风月的大官是不够看,但给赵氏招待女眷还是绰绰有余了。 何况,谢侯夫人家里定然要比宋府更好,总不能比人家家里的更风光大气,反倒落了下乘。 用宋恪松的话来说,就是刚刚好。 眼下,三面的窗棱全部开着,凉风伴着清新的池塘水汽扑面而来,丹娘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赞道:“咱们府上的荷花开得可真不错,这阵阵荷香真是雅致至极。” 见有人捧场,赵氏很开心。 她一面让丫鬟备下铜扇,花瓶、焚香等物,一面转过头对着丹娘笑道:“还是你父亲的主意,说是咱们家不息的那般铺张浪费,这夏日里讨个巧,讨个凉,那就最好不过了。” 赵氏又冲着那戏台子抬了抬下巴,神色间颇有傲然之意:“我又安排了最好的戏班子,回头咱们边吃茶用点心,边看戏,也是美事一桩。” 丹娘见赵氏比之前又精神了不少,只是发丝间多了不少霜色,显然她是在强打精神,荣昌侯府的婚事只能争分夺秒,人家谢家可不会等宋府上下缓过神来再议亲。 想到这儿,丹娘都有些同情赵氏。 要顶着丧女之痛忙活,真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说到底,还是为了杳娘留下的那两个孩子吧……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我这位堂妹呢,什么时候也叫我见一见?”丹娘附和道。 赵氏眼眸闪了闪,似有深意:“已经让人去叫了,过一会子怕是就来了。” 说话间,一丫鬟进婉明姑娘已经到了。 “快请进来吧。”赵氏道。 一阵门帘子碰撞的琉璃声由远及近,很快一高挑纤瘦的女子就立在赵氏与丹娘眼前。 她恭恭敬敬地拜倒:“见过太太。” 赵氏让她起来后,她又走到丹娘跟前,做了个平辈的姊妹礼:“这便是七妹妹吧,头一回见面,这是我亲手缝制的,还请妹妹莫要嫌弃。” 说着,她从身边丫鬟手里接过一只托盘,摆在了桌案上。 那托盘里摆着一只可爱的布兔子,绣工了得,活灵活现,另有一对白玉兔子外加一只鲜红可爱的拨浪鼓。 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且又迎合了丹娘的属相。 这一份礼物说不上多贵重,但却是她至今为止收到的平辈的礼物中,最有诚意的一份了。 “多谢,瞧着姐姐的手艺当真了得,这布兔子的眼睛可真漂亮,我瞧着一般的红线可没这样亮的,你是如何绣出来?” 见丹娘真心喜欢,婉明笑了笑:“我原先也觉着鲜红的绣线就已够了的,却不想绣上去还是淡了不少,也暗了不少,瞧着总是差点意思。我便并了银线在里头,瞧着果然鲜亮多了,难为你也喜欢。” 她语气明快,口齿伶俐和气,很能博人好感。 丹娘抬眼细细看去。 这位宋家堂小姐瞧着模样是平凡了些。 别说与丹娘比了,就是比起过世的杳娘都远远不如。 她五官平淡,倒是生得肤白细腻,说话又轻柔中意,尤其一双又圆又大的单眼皮,看着就很亲和。 今日见贵客,她着一身淡淡的杏黄色,下头的襦裙上却是雅致的山水花色,袖口领口一片素净,只有腰间的带子上绣着一圈精致无比的花纹。 仔细一瞧,却是莲花纹案,十分应景。 丹娘心念一动,这多半也是这位亲手绣出来的。 “自然是喜欢的,如姐姐这般手巧的,我还是见到的头一个。”丹娘亲亲热热道,“我还道你是妹妹呢,却不想年长于我?” 婉明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我父母早亡,我下面还有一双弟妹,我若太早谈婚论嫁,年幼的弟妹可如何是好?父母不在了,我们就是最亲近的人了……若是我身为长姐都只顾着自己,他们岂不是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倒也未必,但……很可能生活得一言难尽。 丹娘这会儿是真的很佩服宋婉明了。 想必为了照拂弟妹而推延婚期的女子,人品应当也没话说。 难怪她有这样细腻的心思,还有这般好的手艺了。 都是生活磨炼出来的。 “是我不对,倒勾起了姐姐的伤心事,今日可是好日子,咱们不说这个了。”丹娘岔开了话题。 赵氏早就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了。 关于这位婉明姑娘的情况,身为主母的她早就知道了,倒也没丹娘那般感慨佩服,只觉得没了家中长辈,以后就要以他们夫妻为主,这样方便轻省得多。 赵氏开口提点了几句,婉明也都一一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