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慢条斯理地吃着点心,任由那清甜的滋味在口中慢慢弥漫,好一会儿才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又用了两口茶,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你的意思是……原先太太让你们来给我帮忙,是有旁的心思?” 康妈妈如捣蒜似的点点头。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面前编排太太的话,你可知,光凭着你方才的这一番言语,我就算立时三刻将你乱棍打死都不为过!” 丹娘冷冷笑着,言语间一片冰霜雪寒。 康妈妈哭了:“夫人,大奶奶……您晓得的,老奴就算借几个胆子也不敢胡乱编排主子呀,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不是怕过不下去,走了那周妈妈的老路,我、我也不敢直接告到夫人跟前呀……” “老奴在府里也有数月了,夫人待下俱厚,最是温煦和善了,若是还能过下去,那老奴也只有在夫人手里才能喘口气。” 康妈妈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一张老脸当真是不能看。 她哭脏了衣襟子,袖口都湿漉漉一片,可见是真的是害怕伤心了。 丹娘冷笑:“你也不能凭着两片嘴唇就随便污蔑吧,我家太太何等尊贵的人儿,你这般说总要有证据不是。” 康妈妈愣住了。 一般主子招呼奴才做事,连凭证都不需要的,顶多也就是府里采买与账目对接这类的,需要对牌钥匙,或是主子的手信什么的,像沈夫人这样派两个有资历的奴婢给儿媳添堵的,怎么可能留下什么证据。 原本丹娘也是这样想的,但问还是问一下,万一有什么惊喜呢。 果然,惊喜来了。 那康妈妈跪在下首,眼珠子转了转,思索了片刻。 突而,她脸色放晴,大喜过望道:“是的是的,是有这么个证据的,若是夫人不说,老奴都快忘了的。原先从沈府出来时,太太赏了我一套首饰珠花,这会子还放在老奴的盒子里呢,您尽管命人取来,都是沈府里的东西呢。” 竟然还有这么一出,丹娘眼睛微微放光。 她吩咐下去,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尔雅就捧着一只不起眼的木质匣子回来了。 “夫人。”尔雅将匣子送到丹娘跟前的小茶几上。 康妈妈连声道:“就是这个,没错了……” 这木匣子看着就制工一般,上头的漆都掉落了一半,露出里面不算很好的木头来,上面显然是被人经常抚摸的,在锁头处都一片锃亮。 丹娘打开一看,顿时被里头金灿灿的一堆晃花了眼睛。 她身边跟着的大丫鬟们也瞧见了,一个个惊愕地瞪大了眸子。 跟在丹娘身边,她们也算见过了不少世面。 什么金银玉器,古董摆件,名家书画之类的,她们也看过不少,但今日一见这些首饰,还是被惊到了。 却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有多稀罕,而是没想到康妈妈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带了这般多的好东西傍身,果然是有点本事。 康妈妈羞涩道:“这些个大部分都是太太赏赐的,还有一些个是老奴这些年积攒下来的。” 丹娘看见匣子里还有些个素净的银簪子或是不起眼的玉镯子,大概明白了康妈妈所言不假。 她拿起一只金镯子,上头的镂花精致,还点缀着颗颗分明滚圆的明珠,在光线底下看起来熠熠生辉,当真是灿烂明媚,任凭哪个女人瞧见了都会心动的。 这东西……确实不像是一个奴婢应该拥有的。 除非主子赏赐,否则康妈妈一辈子的月例银子加起来都买不起这样一只镯子。 要说偷的,那概率就更小了。 以沈夫人的性子,她与周妈妈一道来抚安王府之前,那些个行装必然是沈夫人命人收拾的,里头掺和了这些个,她没道理不晓得。 何况这些贵重的首饰,一般都有专门的下人管理,若是丢了没了,下人必定会报给主子,康妈妈连沈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这么一想,丹娘已经有了决断。 她眯起眼眸看了看,缓缓放下了镯子,将木匣子推到一旁。 “说说吧,你与那周妈妈离府之前,太太都与你们说什么了。”她的声音清冷如冰。 康妈妈忙不迭地开口了。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康妈妈被带离了燕堂。 丹娘坐在榻上,一只手轻轻揉着眉心,合着眼。 她正在思索刚刚从康妈妈那儿听到的一切,要说有些烦躁是真的,但要说拿这事儿没办法那就是唬人了。 正想得出神,南歌奉上了一盏茶:“夫人,您别多虑了,瞧您的脸色都不好了。” 一旁的尔雅新芽等人也一样面色不善,她们都被方才康妈妈的一番话震惊到,心中替丹娘不值,又气得够呛。 丫鬟们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这会子屋子里又没外人,她们当然一个个都摆在脸上。 尔雅气哼哼道:“这个太太……咱们奶奶可待她不薄,为、为何这般行事?” 新芽就稳重腼腆得多,但言语间也能听出她的愤怒:“真是叫夫人寒心,别说夫人了……奴婢听着都觉得吃不消,怎、怎好这般!” 南歌轻轻看一眼过去。 尔雅新芽都不吭声了。 她们都很清楚,南歌比她们年长,其实是夫人身边待的最久的人,自然多谢威严。 南歌使了个眼色,她们很快退下去。 门窗关好后,屋子里安静至极,几乎只能听见丹娘自己的呼吸声。 良久之后,她叹了一声:“南歌,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 南歌脱口而出:“没怎么办,自古婆母为难儿媳的还少了么,这不过是夫人家里的一些个寻常事,夫人也不必挂心,该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还能叫自己吃亏受气不成。” 这话让丹娘很是惊讶。 她抬眼:“你倒是与从前不同了。” “奴婢得夫人垂怜,才有了今日这般的好日子,奴婢早就看得很开了,这世间真正想你过得好的人不多,若是自个儿还不为自个儿筹谋计划,那可真是要吃苦了。” 南歌走近了,福了福,道,“夫人待南歌,有如再生父母,若是没有夫人,也不会有我今日……若是夫人有什么为难之处,需要有人替夫人做什么的,南歌在所不辞。” 望着南歌那双眼睛,丹娘一阵心潮涌动。 还好,自己身边并非只有那些个心机深重之辈,还是有真心换真心的人的。 念及此,丹娘忽儿觉得自己方才的苦恼真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她轻笑着起身:“待在屋子里怪闷的,趁着日头还未完全下去,随我去花园里逛逛吧。” 南歌应了一声,忙跟了上去。 丹娘本就不会为难自己,这些个心烦意乱的事情随着她在花园里逛了两圈后,也就消磨得七七八八了。 待到去老太太处用晚饭时,她已经能很随意地说出这些,并认真询问老太太的建议。 老太太微微皱眉:“你这婆婆……还真是个棘手的。” 丹娘慢条斯理地吃着点心,任由那清甜的滋味在口中慢慢弥漫,好一会儿才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又用了两口茶,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你的意思是……原先太太让你们来给我帮忙,是有旁的心思?” 康妈妈如捣蒜似的点点头。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面前编排太太的话,你可知,光凭着你方才的这一番言语,我就算立时三刻将你乱棍打死都不为过!” 丹娘冷冷笑着,言语间一片冰霜雪寒。 康妈妈哭了:“夫人,大奶奶……您晓得的,老奴就算借几个胆子也不敢胡乱编排主子呀,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不是怕过不下去,走了那周妈妈的老路,我、我也不敢直接告到夫人跟前呀……” “老奴在府里也有数月了,夫人待下俱厚,最是温煦和善了,若是还能过下去,那老奴也只有在夫人手里才能喘口气。” 康妈妈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一张老脸当真是不能看。 她哭脏了衣襟子,袖口都湿漉漉一片,可见是真的是害怕伤心了。 丹娘冷笑:“你也不能凭着两片嘴唇就随便污蔑吧,我家太太何等尊贵的人儿,你这般说总要有证据不是。” 康妈妈愣住了。 一般主子招呼奴才做事,连凭证都不需要的,顶多也就是府里采买与账目对接这类的,需要对牌钥匙,或是主子的手信什么的,像沈夫人这样派两个有资历的奴婢给儿媳添堵的,怎么可能留下什么证据。 原本丹娘也是这样想的,但问还是问一下,万一有什么惊喜呢。 果然,惊喜来了。 那康妈妈跪在下首,眼珠子转了转,思索了片刻。 突而,她脸色放晴,大喜过望道:“是的是的,是有这么个证据的,若是夫人不说,老奴都快忘了的。原先从沈府出来时,太太赏了我一套首饰珠花,这会子还放在老奴的盒子里呢,您尽管命人取来,都是沈府里的东西呢。” 竟然还有这么一出,丹娘眼睛微微放光。 她吩咐下去,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尔雅就捧着一只不起眼的木质匣子回来了。 “夫人。”尔雅将匣子送到丹娘跟前的小茶几上。 康妈妈连声道:“就是这个,没错了……” 这木匣子看着就制工一般,上头的漆都掉落了一半,露出里面不算很好的木头来,上面显然是被人经常抚摸的,在锁头处都一片锃亮。 丹娘打开一看,顿时被里头金灿灿的一堆晃花了眼睛。 她身边跟着的大丫鬟们也瞧见了,一个个惊愕地瞪大了眸子。 跟在丹娘身边,她们也算见过了不少世面。 什么金银玉器,古董摆件,名家书画之类的,她们也看过不少,但今日一见这些首饰,还是被惊到了。 却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有多稀罕,而是没想到康妈妈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带了这般多的好东西傍身,果然是有点本事。 康妈妈羞涩道:“这些个大部分都是太太赏赐的,还有一些个是老奴这些年积攒下来的。” 丹娘看见匣子里还有些个素净的银簪子或是不起眼的玉镯子,大概明白了康妈妈所言不假。 她拿起一只金镯子,上头的镂花精致,还点缀着颗颗分明滚圆的明珠,在光线底下看起来熠熠生辉,当真是灿烂明媚,任凭哪个女人瞧见了都会心动的。 这东西……确实不像是一个奴婢应该拥有的。 除非主子赏赐,否则康妈妈一辈子的月例银子加起来都买不起这样一只镯子。 要说偷的,那概率就更小了。 以沈夫人的性子,她与周妈妈一道来抚安王府之前,那些个行装必然是沈夫人命人收拾的,里头掺和了这些个,她没道理不晓得。 何况这些贵重的首饰,一般都有专门的下人管理,若是丢了没了,下人必定会报给主子,康妈妈连沈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这么一想,丹娘已经有了决断。 她眯起眼眸看了看,缓缓放下了镯子,将木匣子推到一旁。 “说说吧,你与那周妈妈离府之前,太太都与你们说什么了。”她的声音清冷如冰。 康妈妈忙不迭地开口了。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康妈妈被带离了燕堂。 丹娘坐在榻上,一只手轻轻揉着眉心,合着眼。 她正在思索刚刚从康妈妈那儿听到的一切,要说有些烦躁是真的,但要说拿这事儿没办法那就是唬人了。 正想得出神,南歌奉上了一盏茶:“夫人,您别多虑了,瞧您的脸色都不好了。” 一旁的尔雅新芽等人也一样面色不善,她们都被方才康妈妈的一番话震惊到,心中替丹娘不值,又气得够呛。 丫鬟们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这会子屋子里又没外人,她们当然一个个都摆在脸上。 尔雅气哼哼道:“这个太太……咱们奶奶可待她不薄,为、为何这般行事?” 新芽就稳重腼腆得多,但言语间也能听出她的愤怒:“真是叫夫人寒心,别说夫人了……奴婢听着都觉得吃不消,怎、怎好这般!” 南歌轻轻看一眼过去。 尔雅新芽都不吭声了。 她们都很清楚,南歌比她们年长,其实是夫人身边待的最久的人,自然多谢威严。 南歌使了个眼色,她们很快退下去。 门窗关好后,屋子里安静至极,几乎只能听见丹娘自己的呼吸声。 良久之后,她叹了一声:“南歌,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 南歌脱口而出:“没怎么办,自古婆母为难儿媳的还少了么,这不过是夫人家里的一些个寻常事,夫人也不必挂心,该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还能叫自己吃亏受气不成。” 这话让丹娘很是惊讶。 她抬眼:“你倒是与从前不同了。” “奴婢得夫人垂怜,才有了今日这般的好日子,奴婢早就看得很开了,这世间真正想你过得好的人不多,若是自个儿还不为自个儿筹谋计划,那可真是要吃苦了。” 南歌走近了,福了福,道,“夫人待南歌,有如再生父母,若是没有夫人,也不会有我今日……若是夫人有什么为难之处,需要有人替夫人做什么的,南歌在所不辞。” 望着南歌那双眼睛,丹娘一阵心潮涌动。 还好,自己身边并非只有那些个心机深重之辈,还是有真心换真心的人的。 念及此,丹娘忽儿觉得自己方才的苦恼真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她轻笑着起身:“待在屋子里怪闷的,趁着日头还未完全下去,随我去花园里逛逛吧。” 南歌应了一声,忙跟了上去。 丹娘本就不会为难自己,这些个心烦意乱的事情随着她在花园里逛了两圈后,也就消磨得七七八八了。 待到去老太太处用晚饭时,她已经能很随意地说出这些,并认真询问老太太的建议。 老太太微微皱眉:“你这婆婆……还真是个棘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