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觉蓉的泪不由落下,那泪落进酒杯内,陈觉蓉急忙端起酒杯,想用饮酒来掩盖自己的泪,但那泪,怎么能掩盖得了,陈觉蓉已经哭得不能自己,索性把酒杯放下,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张玉竹也长叹一声,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张尚书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是个男人,就不要害怕这些挫折,你这会儿也不过二十出头,经历了这样坎坷也好,若等到以后,在高位的时候经历这样的事情,那时候,就没有这样轻轻放下的道理。” 天子连三皇子都贬为庶人,把他们囚禁在偏远的地方,更何况这些当初追随三皇子的官员们?张玉竹低声应是,张尚书还有许多话要对儿子说,但此刻儿子不说话,儿媳在那哭泣。 张尚书终究还是举起酒杯,把酒一饮而尽:“去的日子,都是已经挑好的,违背不得,你呢,也就在这和你媳妇好好地收拾东西,然后,走吧。” 走吧二字,张尚书说得十分艰难,张玉竹想起当年,自己选了官,去外面做官离开京城时候,那叫一个喜气洋洋,送的人那么多,而现在是凄凄惨惨,到时候只怕是自己和妻子,还有几个押送的人黯然上路。 “爹爹,我,我,”张玉竹没有说完话,张尚书就站起身,“我走了,老二,那些话,我就算要和你说,只怕你也嫌啰嗦,但愿,但愿,” 但愿什么呢,但愿儿子回来时候,已经收敛了这些脾气,不再是这样的怨天尤人。 张玉竹站起身,看着张尚书的背影,张尚书的脚步有些踉跄,杏儿等在院子里面,见到张尚书出来,杏儿就行礼下去:“老爷,大奶奶吩咐我,顺便接老爷回去。” 张尚书点了点头,也就往外走。张玉竹已经追了出来,屋内,传来陈觉蓉的哭声,张玉竹追着张尚书到了门外,张尚书正要上车。 张玉竹走上前,对着张尚书跪下:“父亲,儿子定会记得父亲今日的话,儿子定会,定会日日反省,再不怨天尤人。” 张尚书低头看着儿子,面上露出一丝笑:“好,好,你能这样说话,我就很欢喜了,进去吧。” 张玉竹应是,站起身就扶着张尚书上车,张尚书上了车,疲惫地靠在车壁上,杏儿坐在车辕上,马车夫挥动马鞭,车子缓缓驶离,张玉竹看着张尚书的马车离去,泪已经落下。 “二爷,老爷已经离开了。”春草见张玉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上前提醒,张玉竹长叹一声,也就返回院子,院子内已经听不到陈觉蓉的哭声了,张玉竹走进堂屋,见陈觉蓉呆呆地坐在桌边。 张玉竹走上前,陈觉蓉抬头,张玉竹看着陈觉蓉那满脸的泪痕,勉强露出一个笑,接着张玉竹就轻声道:“父亲说得对,你是我的结发妻子,你我之间,还有两个孩子,我就算怨恨你,又有什么用呢。” 陈觉蓉的唇张了张,接着,泪又落下。张玉竹端起陈觉蓉面前那杯酒,一口喝干,品尝出一丝苦涩来,不晓得这是陈觉蓉的眼泪发苦,还是张玉竹心中发苦。 马车回到张青竹的宅子,张尚书想下车,却没有力气,还是管家扶了他一把,张尚书才走下马车。 “你去和大奶奶说一声,也不用准备什么东西了,明儿,雇个马车,就送我回去吧。”张尚书吩咐着,杏儿愣了下,接着杏儿脱口而出:“老爷不送送二爷吗?” “不用送了,这么多年,我们说过的话那么多,只要他能听进去,送不送的,又有什么意思呢。”张尚书轻声说着,杏儿应是,也就往婉宁房中去和婉宁说了。 “父亲。”张青竹的声音从张尚书身后传来,张尚书转身,和儿子四目相对,接着张青竹就伸出手:“夜深了,父亲还是回去歇着吧。” “这一路上的事儿,想来你已经打点好,他们在路上,也不会吃亏。”张尚书做了那么多年官,当然晓得这流放是分了好几等的,前簇后拥死在流放路上的人也不少,平平安安孤身一人能到流放地的人也不少。 这内里的关键,就是有没有人打点。 “父亲放心。”张青竹的话让张尚书点头:“我晓得,我晓得你样样都会准备好,当初,当初若不是,” 说着,张尚书就看向张青竹的腿,当初若不是张青竹的腿受伤了,再也不能科举入仕,张尚书也不会这样对自己的儿子,酿成这样的祸。 张青竹此时对自己的双腿已经不放在心上了,若没有腿受伤,张青竹又怎会经历这些,让自己成长呢? 因此张青竹只是陪着张尚书回到书房,也就回屋去了。 “大嫂,父亲明日就要走。”兰竹有些不相信地问,婉宁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行李早就收拾好了。” “我舍不得父亲。”兰竹很小声地嘀咕了句,接着兰竹就摇头:“我没有说大嫂您做错的意思,只是我和父亲这么多年,也只有这回,才好好地说了说话。” “我晓得。”婉宁拉住兰竹的手:“只是人总是要长大的。” 兰竹拼命点头,但还是靠进了婉宁怀中,人是要长大的,要成婚生子,要撑起一个家,兰竹从小就晓得这些事儿,但临到头了,兰竹还是会有些担忧,有些害怕。 “三妹妹这会儿又和你大嫂撒什么娇?”张青竹的声音传来,兰竹急忙擦掉眼中的泪,对张青竹道:“我没有和大嫂撒娇。” “还说没有,这眼泪都还在呢。”张青竹看着妹妹的眼泪就笑了,兰竹回身,拉住婉宁的手:“大嫂,您瞧,大哥欺负我。” “你大哥也是关心你。”婉宁笑着说了一句,就对张青竹道:“你今儿下值下得早。” “这些日子,我新上任,难免事情多了些,等过上些日子,没有那么多事儿了,休沐时候,就带上你们在这京中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