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灭族的大罪,却有那么多人参与。”张青竹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吴安低头:“其实,我也曾听父亲抱怨过一些话,但我年轻气盛,觉得自己强过父亲,横竖以后,让父亲看到我的成就,那父亲也就不会执着于在官场了,谁知,谁知……” 吴安声音颤抖,张青竹瞧着他:“令尊牵涉其中,是陛下都没想到的事儿。” 吴老爷在这一职位上,蹉跎了十来年,从来都是默默无闻,天子也从没想过,一个不起眼的人,竟然会追随首辅,试图协助三皇子篡位。 吴安的眼睛亮了亮,接着吴安就苦笑一声,就算没想到,但父亲牵涉其中,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哪里就能,就能幸免。 “你先回去吧,等大行皇帝出殡之后,事情,就能解决了。”张青竹只说了这么一句,吴安声音颤抖地询问:“那,我们家……” “陛下,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张青竹不能再多说了,赏罚分明,就是张青竹告知吴安的极限了,至于吴安怎么想,那就是吴安自己的事儿。 况且,张青竹笑了笑:“你们兄弟三人,就算没有这件事,也要丁忧,丁忧三年,三年之中,潜心读书,说不定也有别的变化。” 潜心读书?吴安看着张青竹突然笑了:“如同你一样,去庄子上那么多年,别人都说,你是被赶出了尚书府,其实是你谋定而后动?” “也不是谋定而后动,是将计就计。”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张青竹坦然地说着。 “看来,令弟,确实远不如你。”吴安只说了这么一句,提到自己的弟弟,张青竹的眼神暗了暗,接着张青竹就道:“陛下曾经说过,兄弟阋墙,原来如此地,让人伤心。” 天子和三皇子,又何尝不是兄弟阋墙,只是他们兄弟身份尊贵,所牵涉的利益更多,利益牵涉之处,杀的人头滚滚。 张青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大殿之上,纵然已经带了援兵前来,首辅依旧带着三皇子,指挥禁卫军反击,大殿之上,刀光剑影,而鲜血,很快就漫到张青竹脚下。 那时候,天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盯着对面人群之中的三皇子,过了很久,等到大殿之上这些声音平息,首辅和三皇子被押走,天子才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那时候,张青竹听在耳中,如被雷击,兄弟阋墙,竟然是这样的,这样的,让人伤心。 吴安长叹了一声:“我比你强的,就是我们兄弟之间,关系甚笃。” 吴家三兄弟的关系确实很好,这是人尽皆知的,曾经吴安还在张青竹面前,炫耀过自己的哥哥如何疼爱自己。 想起往事,张青竹垂下眼帘。 接着张青竹就道:“那些都过去了,你回去吧。” 吴安对张青竹行了一礼,走出大厅,瑾宁在外面等着,看着妻子,吴安勉强笑了笑,就对瑾宁道:“以后,只怕你要跟着我吃苦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了你,本就什么都要跟着你。”瑾宁轻声说着,张青竹在厅内听到瑾宁这句话,不由勾唇微笑,瑾宁和自己的妻子难怪是姐妹,连这句话都是一样的。 “孩子们都睡了,希儿原本还嚷着,要等你回来再睡,等见到大姐,和大姐说了几句话,她就困了睡下了。”婉宁的声音响起,张青竹扶住自己妻子的胳膊:“那我们就能好好地说说话了。” “你都这么累了,还是赶紧歇下吧。”婉宁拍拍张青竹的手,张青竹靠向婉宁:“你不晓得,这些日子,我那么累,我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和你说。” “那我就在这,等着听你说话。”婉宁轻声说着,这样的安宁,足以弥补一切,张青竹闭上眼:“京城中,要有大变了。” 上回就变过一次,让张青竹脱颖而出,而现在,还不到一年的工夫,就又变了。 婉宁嗯了一声:“想来,这些事儿,是大行天子安排的。” “是,太子无子,陛下,总要为太子先考虑一些。”张青竹说出这句时候,唇边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居于上位的人,以为人人都能听话,但人终究是人,而不是木偶,当三皇子内心被置了不属于自己的欲望,那就算是雷霆手段,只要他不死,就总会显露出来。 而首辅,不过是顺着三皇子的野心,想要得到更多权力。况且,他们选了一个很好的时间点,那就是天子驾崩,新帝尚未登基时候,这个时间点,太巧妙了。 张青竹不愿意回顾过去那些日子的辛劳,对婉宁道:“若我晓得,竟然会连累到你,那我,或许就不会……” “方才大姐姐那句话你也听到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啊,嫁了你,自然是什么都跟着你。”婉宁的话让张青竹拍了拍她的手:“你要为了我,好好保重,你有任何损伤,我们这个家,就不能成为一个家。” 看起来,是张青竹为了婉宁,在外奔走,给婉宁以荣光,内里,却是婉宁撑起了这个家,张青竹比别人更清楚,没有了婉宁,那自己还是那个暴怒的,沉浸于痛苦之中的人。 婉宁嗯了一声,张青竹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以后,公务会越来越繁忙,会变得越来越没有时间和妻子在一起,但不管怎样繁忙,能这样小憩片刻,就足够了。 吴安夫妻回到吴府,吴太太已经等了许久,见到儿子儿媳回来,吴太太并没有立即询问,只是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瑾宁。 “娘,让他们把该收的东西都收起来,有些过于奢华的东西,也不用继续摆着。”吴安只说了这么一句,吴太太就看着吴安:“这么说,我们家,要离开京城。” “先做好准备吧。”吴安只这样回答了一句,吴太太握住瑾宁的手:“那边,到底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