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亲自送来贺礼,这恩宠,在东宫之中,也是独一份的。秦太太面上越发觉得光彩,也有人对陈姨娘说上几声恭喜,毕竟这礼物之中,也有陈姨娘的一份。 陈姨娘此时想着不能见面的女儿,又听着众人的恭喜声,有些手忙脚乱,都不晓得要做什么,过了许久陈姨娘才道:“好,都好,都好。” 戏台上又跳了回加官,倒让人笑着说,这会儿来跳加官,倒有些不大应景。女客们在那欢欢喜喜,外头男客们自然也晓得了,秦侍郎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哎,儿子不成器啊。 接着秦侍郎又看向女婿,今儿只有吴安和三姑爷来了,秦侍郎看着越发出色的吴安,不免想到了张青竹。于是秦侍郎对吴安道:“你们连襟之间,若能相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岳父放心,四妹夫也很好。”吴安只说了这么一句,让秦侍郎又收起一些难过,对吴安恳切地道:“以后你们舅兄,还要靠你们提携。” 秦大爷是个什么样人,吴安再清楚不过了,瞧着这会儿还在那和别人说,谁的字写得好的秦大爷,吴安只笑了笑:“岳父的话,我记住了。” 秦侍郎纵横官场一生,这句话是真心还是敷衍,秦侍郎当然能听出来,但就算听出来也枉然,秦侍郎只能喝了一杯酒,罢了罢了,不要再管这些事儿。 婉宁等到众人都热闹过了,也就悄悄起身,往后面去。 侍郎府婉宁从小住到大,自然晓得怎么走才不遇到人,婉宁先往花园里,要把女儿寻到。这花园里的花虽然逐渐凋零,但牡丹却已经开了,还有一棵紫藤,也在那开得一片紫色,远远就能闻见香味。 婉宁绕过紫藤架,就见到一群人在牡丹花边。 婉宁瞧见希声在那,刚要走过去,就听到自己侄女在那说:“表妹,你们为什么不常常过来。” 可见两人是熟悉了,侄女才这样问,希声抬头:“我在家里有许多事要做呢,还要照顾弟弟。” “弟弟也要你照顾吗?”侄女疑惑地问,希声已经在那掰着手指算了:“弟弟不会走路的时候,我啊,要给他喂吃的,还有,他吃东西都不大会吃,要喂饭。” 婉宁不由笑出声:“你还真会说。” “娘!”希声见到自己娘,就扑过去要抱住,侄女也站起身:“四姑姑。” “四姑奶奶,您放心,有我们瞧着呢,不会出什么事儿。”奶娘以为婉宁是来瞧瞧孩子们好不好,急忙上前对婉宁笑着说。 “我要带希儿去瞧瞧我姨娘,等会儿若有人来寻我,就和她们这样说。”婉宁说着就牵上希声的手,要往另一边走。 奶娘恭敬应是,又让两个丫鬟跟着去服侍,这样的殷勤,上回婉宁来的时候就没有,果真就算是自己家人,还是要看人下菜碟。 宋姨娘的小院子还是那样安静,不,比原先更加安静。想来那些伺候的人,都悄悄跑到前面去听戏瞧热闹去了。 “外祖母!”希声一走进院子,就在那喊起来,不等婉宁阻止,房门已经打开,宋姨娘满是欢喜地看着希声:“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我带她来的。”婉宁笑着说,宋姨娘瞧着女儿:“前头戏还没有散呢,我想着你总要在前面等到戏散了,再来瞧我。” “那些戏,唱来唱去也就是这样,我不耐烦听。”婉宁说着就走上前,挽住宋姨娘:“就不许我想早些过来瞧瞧你。” “这不合规矩。”宋姨娘小声说着,婉宁也笑了:“合不合规矩,横竖我都来了,您不能赶我走。” 说话时候,母女二人已经走进屋子,希声已经坐在宋姨娘常常坐在那做针线活的地方:“外祖母,您这做的什么绣活。” “我闲着没事儿,想着,给你做些嫁妆。”宋姨娘的答案是婉宁没想到的,过了好一会儿婉宁才道:“娘,她还小。” “什么小,都已经五岁了,这会儿,都快四月了。”说着宋姨娘就坐在戏声身边:“我像她那样大的时候,都上灶做饭了,还能洗衣……” 宋姨娘的声音逐渐消失,自己那时候是穷人家的孩子,要做家务,照顾弟弟妹妹,可是自己的外孙女不是这样,她是金枝玉叶,娇惯长大的孩子。 婉宁极少听到宋姨娘说起过去,这会儿见宋姨娘顿在那不说话,婉宁也就故意笑着道:“是,她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原先在庄子上的时候,还能去田里瞧瞧,晓得什么是麦子什么是韭菜。这会儿,在这京城里住着,越发什么都不晓得了。” 婉宁的话让希声不满,她看着婉宁:“娘,我晓得很多呢,我识许多字,还会背诗。” “背诗算什么,要会作诗,那才好呢。”婉宁点一下女儿的鼻子,希声想了想,自己确实不会作诗,于是就赖在婉宁怀中,撒娇地说:“娘,那您会作诗吗?” “我当然会作。”婉宁冲口而出,眼神也变得温柔,在庄子里的时候,丈夫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偶尔也有月下吟诗,那样的日子,美好的像梦。 “娘,您骗人。”希声声音很大地说着,婉宁摸摸她的脑袋:“好了,好了,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似乎也是,没有骗过,宋姨娘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对婉宁道:“我前些日子收到一封信,是阿弟写来的,他说,我娘去世了,去世前和他说,要他能寻到我,就说一句,我娘觉得,对不起我。” 宋姨娘竭力控制,但声音中的哽咽骗不了人,那是自己的亲娘,尽管后来,她把自己给卖了,但是,宋姨娘还是记得,记得在家时候的一些事。那时候家里没有太多吃的,娘要尽着爹爹和弟弟吃,剩下的才能给自己一口,而更多时候,娘却只能吃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