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再不回到厅上,时候就来不及了,张太太的手都在抖,苏嬷嬷也只能咽下想要说出口的话,陪着张太太往厅上去。 厅上张灯结彩,也来了不少的亲友,张太太走进厅内的时候,也和人应酬了下,不住地互相说着恭喜,张尚书早早就在那应酬,面上的笑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管家走了进来,对张尚书道:“老爷,新人来了。” 张尚书也就和张太太走到前面坐下,观礼的亲友们往两边散开,丫鬟在张尚书夫妻面前放下拜垫,接着新郎先走了进来,喜娘扶着盖着盖头的若竹跟在后面,二人来到张尚书夫妻面前拜了拜。 张尚书站起身:“敬之戒之。”新娘再次行礼下去,张太太也站起身,往另一边走去,张太太晓得,自己将要说的话,数千年来,天下送女儿出嫁的母亲说过不晓得多少遍,别人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张太太不知道,但此时张太太说出这句,却觉心如刀绞,自己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养大的女儿,从此之后就要收起娇憨,去做别人的妻子,要温柔和顺,不露锋芒。 “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张太太说完,鞭炮声起,新郎往外迈出去,若竹跟在身后,张太太站在那里看着女儿离去,不晓得若竹有没有停下来望向自己,即便若竹停下来看向自己,似乎也看不到了,张太太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是喜事时候不允许的眼泪,在这个时候流出来了。 吹打声合着鞭炮声,张太太晓得女儿会走出去,上了轿,从此之后,再也不是自己膝下的娇女。 “恭喜恭喜!”有恭喜声传来,张太太只能低头,飞快地把眼泪忍回去,这才抬头笑着道:“同喜同喜。” 彼此说过恭喜,张太太也就请这些人入席,婉宁要送若竹出嫁,这边虽也设了几桌席面,但都是极近的亲友,陈觉蓉也来帮着招呼。 亲友们晓得陈觉蓉有喜了,自然也要在那说些恭喜的话,这样的忙碌,似乎也能让张太太对女儿出嫁的忧愁少了一些。 婉宁在那边等到拜完堂,吃完了酒席才回来,回来时候已经过了掌灯时分,婉宁先去张太太上房和张太太说了今日的事儿,这才回到屋内。 “大奶奶,您总算回来了。”梨儿见到婉宁,张口就是这样一句,倒让婉宁觉得奇怪:“什么叫做,我总算回来了,这家里难道出什么事儿了?” “大爷都念叨了一下午了,说也不晓得你会不会喝酒,还说,该让我跟着去,不能让杏儿跟着去,杏儿面软,定然拦不住您喝酒。”梨儿口中在那说着,面上却带着笑,乐见张青竹关心婉宁。 婉宁不由笑了:“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婆婆妈妈。” “我可不是婆婆妈妈。”张青竹听到妻子回来,也很欢喜,只奈何这双腿不能出去,只能在屋内高声说着,婉宁走进屋内,张青竹先往妻子面上看去,见婉宁并没有喝酒,张青竹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你果真没有喝酒。” “我就算喝了酒,也不过就是发一点酒疯,到时候丢的也不是你的脸,你着急什么?”婉宁含笑说着,张青竹伸手想去拉妻子,谁晓得婉宁却轻轻一动,往另一边坐去,张青竹急忙道:“我这不是怕我丢脸,我这是担心,担心你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杏儿已经忍不住笑了:“大爷,您放心,今儿在席上,我看得清清楚楚,有人来劝酒,大奶奶就说,她不喝酒。别人也就不十分劝了。” 真这样吗?张青竹皱眉看向婉宁,婉宁伸手点他一下:“你在这左瞒右瞒的,只是不肯说我那日发酒疯的事儿,还是杏儿悄悄告诉我了,我才晓得我丢了这么大的脸,那我自然不敢再喝酒了。” “原来如此。”张青竹松了口气,婉宁伸手把他的脸转向自己:“以后可不许再瞒着我。” 灯光之下,婉宁一张脸笑若桃花,张青竹晓得妻子是好看的,但不晓得妻子竟然如此好看,于是张青竹顺势把妻子抱紧一些:“好,以后我可不会再瞒你,若我再瞒你了,你呢,就打我好了。” 婉宁嗔怪着捶张青竹一下,张青竹却不肯放手:“我让人要了些宵夜过来,你在外面应酬,定然是不能好好吃饭的。” “看来,你以前,我惯会应酬的。”婉宁双眼写着喜悦,若是原来,张青竹又会惆怅了,但这回张青竹却笑着道:“是,我是惯会应酬的,以后,我只怕也会有应酬。” 婉宁的眉不由挑起,张青竹看着她:“怎么,你还不相信?” “我当然相信,你是我的丈夫,我若不相信你,还相信谁呢?”婉宁的话刚说完,张青竹就轻声道:“以后,我不瞒你,你也不瞒我,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就直说。” “这样才好。”婉宁顺着张青竹的话往下说,张青竹不由捏她脸一下:“你也调皮了。”二人四目相视,都笑了,这才是夫妻,而不是那有什么话都要藏着掖着不敢说的人。 若竹在出嫁的第三天回门,张太太见到女儿神采飞扬,这心才放下大半,女婿自然是被张尚书父子领着在外面,张太太就拽了若竹回房,若竹已经笑了:“娘,您要寻我说话,好好地说话就是,这样抓着我,别人见到,还要笑话呢。” “这在家里,哪里来得什么外人?”张太太说话时候,已经把女儿拉着进到自己屋内,仔细看了又看,若竹就扑进张太太怀中:“娘,他对我很好,婆婆对我也很好,还有嫂子们,还有小姑子们,人都很好。” “你刚嫁过去三天,哪里晓得青红皂白。”张太太口中说着,就把女儿的脸捧起来:“跟去的人,可用心服侍了?” “自然用心服侍了。”若竹说着就抱住张太太的胳膊:“娘,我怎么才出嫁三天,在您看来,就跟我出嫁三年差不多。” “三天和三年,其实都是一样的。”见女儿还是这样活泼,张太太总算放心下来,但话语之中的叹息,怎么都掩盖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