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人未到,声音已经在外面了。 脆生生的女童声音,分外的好听,就跟银铃一般。 随着声音一起飘来的还有香味,让太后侧头看了眼在旁的子苓,笑得甚是开怀。 子苓看太后笑了,也不由地会心而笑。太后好久没真心笑了。 希宁捧着一盘子油炸丸子进来:“祖母,这要趁热好吃。”将盘子递给了旁边传菜的侍女,高高兴兴坐在了太后对面。 太后没让坐就坐下,这是很失礼的……子苓看着太后,太后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丸子上,侍女正恭敬端上桌。她也就歇了责问的心思。 “莱菔丸子?”太后见盘子里的丸子,炸得焦黄,一看就知道外皮必定焦香松脆。 “正是。”昂着头的样子就像得意地邀功。 “那尝尝。”太后举起了筷子。 “慢着!”外面有人大喊,并且冲了进来。 “大胆!”子苓下示意地用身体挡在了太后前面,双臂微微摊开,犹如护崽的母鸡,横眉竖目对着来者:“想如何?” 来人厨娘打扮,四十多岁,粗布衣。额头上烫了个奴符,身材纤瘦。她慌忙跪下:“太后不要吃,这东西有问题。” 太后一愣,瞟了眼十四公主,放下筷子慢悠悠问,声音里满是威严:“有什么问题?” 既然到了这一步,厨娘横下心:“奴婢见公主偷偷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毒,何必要偷偷摸摸放? “你胡说八道!”在旁边跪着的春儿急了,忙要替主子辩解,但就一声再未说什么。 太后没出声,子苓也没出声,屋子里出奇地安静,就听到轻微地“咔嚓、咔嚓”声。 厨娘壮起胆子,一抬头,就看到十四公主正在吃,还用筷子再夹了一个塞嘴里。还不忘注重礼仪地举起袖子遮挡,文雅得挑不出一丝错。一嚼,表皮嘎巴脆。 这下厨娘整不会了。人家自己先吃了,这应该不是下毒吧。 希宁放下筷子,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子苓:“祖母,茉儿放的是这个。” 是个细心的,子苓接过袋子打开看,里面是细细白色颗粒:“这是?” “茉儿特地弄的细盐。”希宁缓缓道:“现在用的盐粗粝苦涩,茉儿想着让祖母吃得好点,就做了细盐。” 子苓手指捻了点放舌头上微舔,点头:“确实是盐。” “噢?”太后来了兴趣,重拾筷子夹了个丸子放嘴里。嚼了二口,顿时眼睛都亮了。又夹了个,随后一发不可收拾,一连吃了整盘,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 “嗯,好吃。”太后笑得很慈祥:“茉儿有心了。” “看到祖母胃口好,茉儿高兴。”希宁还特地提了句:“大家伙都高兴,看子苓姑姑嘴都合不拢。” 子苓正笑着,看到太后朝着自己望过来,嘴咧得更大了:“还是十四公主有孝心。” 太后端起前面的粟米粥喝了口,丸子油腻,粥能解嘴里油腻,显得分外可口清爽。喝了二口,端着碗,碗在唇前却未喝,人如同定住般,不知道在想什么。 子苓收起笑容,转而对着跪着厨娘,脸色阴沉“大胆的奴婢,诬蔑十四公主,差点坏了太后的胃口,该死!” 厨娘磕头如搯蒜:“是奴婢眼拙,是奴婢没睡醒,眼花了。求太后饶命。” 转而对着十四公主磕头:“求十四公主恕罪。” 这头磕得嘭嘭作响,听着就觉得疼。 “祖母,这奴婢倒是挺忠心的。能看到我用盐,证明心细,又敢来报信。”出乎意外的是,十四公主没责怪。 还对子苓说:“姑姑,你就看在她忠心,别怪她了。” 子苓看了太后神色,这才冷哼一声:“还不多谢十四公主?别在这里碍眼了,赶紧滚下去!” 厨娘赶紧磕了个头感谢,起身退下去。额头上已经有好大一片淤青,要不是这里有草席地垫,一定会磕破。 太后放下碗,悠悠道:“什么忠心不忠心的,还不是哀家如果死了,她们免不了陪着一起去。” 这个时候陪葬,少则几人,多则上百。太后如果被毒死了,小厨里的所有人不是被打死,就是直接一起埋进坟墓的陪葬坑里。 希宁转而对着子苓伸手:“姑姑还给我。” 太后好奇:“把东西给哀家看看。” 子苓双手端给太后,太后打开后,嗅了嗅,也用手指沾了点,食指拇指捻了捻,最后舔了下:“果然又细又白,没有苦涩味。怎么做出来的?” 希宁站起,跑到太后身边耳语。 太后笑呵呵地侧耳听,在外人看来,很有饴糖弄孙,祖孙和谐之感。 “祖母,茉儿一般人不说。粗盐加水,用火慢慢熬,水熬差不多时用细麻布过滤下,留下的用火炒。其他没什么,就是费功夫费柴火,昨日用了大半天,也就出来这点。您千万不要和外人说,这可是茉儿光孝敬您的。” 还有种办法就是加石灰过滤,但她不想透露。尽量不要去改变历史的进程,只需留下足够身主安身立命的基础就行,否则等身主回来,没有自保能力,就算做了女皇,也没武则天的命。 太后听后略微皱眉,但很快展开。现在宫内外都倡导节俭,就怕言官来弹劾奢靡。可这盐也只不过多费点柴,也是孙女孝敬太后,又未在宫内外推广。 “茉儿有心了。放心着吧,这法子也就是你的了,你这小狐狸。”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以后茉儿天天做好吃的给祖母。”希宁笑呵呵地,仿佛天底下给太后做吃食是最开心的事情。 “嗯,知道你一大早就跑来了。这莱菔丸子甚是可口,能把如此简单的食材做成美味,是用了心的。”太后想了想,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该赏!说吧,想要什么。” 希宁听后立即跪下:“什么都可以吗?” 太后笑着:“先说说看。” “那茉儿就先说了,祖母说行不行。” 太后笑着点头,这个时候就是看看这孩子的心思,有要求就有弱点。 希宁于是说:“自从茉儿的奶妈没了,茉儿就没再领到月钱。茉儿想要这月和之前的月钱,否则连买柴火和盐巴的钱都没有。” “什么?”太后不可思议地神态:“知不知道谁扣下的?” 希宁摇头:“茉儿不知,春儿年纪小,每次去都被打发回来。要不是靠春日的月银,时不时买几个粗粮馍和炭火,茉儿早就支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