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惨白如白纸,额头的汗珠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浸湿了衣襟。 腹部的衣带解开后,一片壮硕而结实的腹部肌肉映入眼帘,犹如被精心雕琢的玉石,线条流畅而有力。 然而,一根箭矢深深地刺入他的右侧腹部,箭头仍顽固地留在体内。 云筝紧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箭身,用尽全力将箭头从陆行舟的伤口中缓缓拔出。 随着箭头的移动,陆行舟的闷哼声在空气中回荡,身体紧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每一寸肌肉都在与疼痛做着殊死搏斗。 “你……你忍一忍。” 云筝咬唇小声道,动作却没停下。 箭头被完全拔出后,鲜血如同被打开的闸门般汹涌而出,她迅速用双手紧紧按住伤口,又咬着睡裙的衣角撕扯下一片布,按在伤口处。 陆行舟青筋暴起,疼痛感让他不断痉挛。 他在京城一直都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没吃过多少苦。 这次在苏州遭遇了箭伤,也是头一次。 云筝看他这副痛苦的模样,忍不住眨了眨眼:“没想到无所不能的三少爷竟然也怕疼……” 陆行舟的眼神如利刃般射向云筝:“不会说话就别说。” 云筝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你现在伤着,尽管凶吧,反正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她转身,轻盈地离开房间。 陆行舟原以为云筝会就此逃离,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婴孩身上,这才平息了心中的不安。 有孩子在,她不会跑。 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侵蚀着陆行舟的四肢百骸,他痛得意识都有些模糊,直到房门再次被推开。 云筝端着热水盆,手里拿着毛巾走了进来。 她缓步走向躺在床榻上的陆行舟,手中的布巾浸泡在温热的水中,轻轻为他擦拭腹部的血迹。 热水轻轻滑过,原本被鲜血染红的小腹逐渐恢复了洁净。 她凝视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伸出手指,轻柔地触碰那尚未愈合的血窟窿。 就在这一刻,原本昏迷中的陆行舟突然动了动,他紧紧地抓住了云筝的手腕。 云筝吃了一惊,嘴唇微张:“是不是弄疼你了?” 陆行舟的双眼紧闭,嘴唇却微微颤动,仿佛在梦中呓语:“筝儿,别走……” 那声音微弱而破碎,轻轻拂过云筝的心弦。 那个平日里高傲冷漠的三少爷,此刻却像是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可怜虫…… 云筝轻叹一声,低声说道:“若我想走,早就带着雪生走了,又何必留在这里,为你处理这些伤口呢?” 她说罢,她继续低下头去,细心地为陆行舟处理伤口。 这一晚,云筝守了陆行舟一整夜。 拂晓的曙光悄然洒落,陆行舟在鸡鸣声中缓缓醒来。 他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额头,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襁褓中的雪生身上。 雪生依旧沉浸在甜美的梦境中,小脸蛋上挂着满足的微笑,床边却不见云筝的身影。 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立刻翻身下床,匆匆绕过那扇高大的屏风。 当看到屏风后的一幕,他脚步顿住。 只见明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照亮了云筝安静的睡颜。 她坐在榻边,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之下,仿佛被温暖和宁静包围,睡的很熟。 就在此时,房门外传来低语禀报,“大人,人已经抓到了,已经带去府衙审问了。” “嘘……” 陆行舟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侍卫不要惊扰了云筝和雪生。 提步向门外走去,处理公务。 -- 差事已接近尾声,那伙走私京丝绸的贼人已悉数落网,然而,陆行舟因那日的激战身负重伤,不得不暂留苏州,调养数日。 在苏州这段日子,云筝没少得到村民的照顾,于是,她想为这些曾帮助过她的人,准备一份厚礼,聊表谢意。 陆行舟不差钱,知道她有这个想法,当即就差人去办。 村内。 余大嫂正专心致志地砍着柴火。 忽然,她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抬头望去,只见几名官差抬着沉甸甸的箱子朝她走来。 余大嫂心头一惊,放下手中的柴刀,急忙迎上前去。 她心中忐忑,不知是何事让官府的人如此郑重其事地前来。 “你是芸娘的邻居?” “是,是的。”余大嫂点点头,声音有些颤抖。 士兵把一个个箱子从车上抬下,领头的说道:“芸娘要离开苏州了,些箱子里装的是她特意准备的礼物,感激您这大半年以来的照顾。” 余大嫂看着满箱子的金银还有丝绸锦缎,连忙摆手,表示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客气。 又依依不舍地问:“官爷,芸娘如今在哪?为何不回来见一面?” “我只是个传话的,送完礼就要走了,其余的事也不清楚。” 见官差这般说,余大嫂也不好追问,只揣着袖子看着那满箱子的银钱,心绪复杂。 芸娘这到底是去了哪?她到底是何来路? 余家因为芸娘发财的事传遍了整个村庄。 十八里外的刘家庄内,刘文柏一大早醒来,看到门外的几箱子金银,却不知是谁送来的。 他眉头皱紧,环顾四周,只看到街坊邻里围绕着这几个大箱子议论纷纷。 而回来的刘大娘见天上掉馅饼了,迫不及待地扑倒在箱子旁,双手颤抖地抚摸着那坚实的木料,口中喃喃:“发财了,发财了……” 刘文柏却急忙拉住了一个路人,急切地问道:“这箱子是谁送来的?” 那行人瞥了一眼箱子,随即答道:“是官府那边的人送来的,他们见你不在家,便留下了这箱子。” 刘文柏听后,心中已然明了。 他松开那行人,迅速穿过人群,向着府衙的方向疾步而去。 到了府衙,他抓住一个正在忙碌的公差,问道:“请问那位从京城来的陆大人,现下身在何处?” “陆大人今日就要离开苏州了,好像已经准备出发……诶不是,你谁啊?” 士兵一头雾水的看向刘文柏。 刘文柏听后,心中一紧,急忙奔向码头。 这几日他无时无刻不在谋划如何从陆行舟手里夺回云筝。 他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街巷之间,人流如潮水般涌动,仿佛一盘散落的棋子,他努力拨开人潮的喧嚣,心中却始终挂念着那个名字——芸娘。 是他误了芸娘。 娘不接受她进门时,他就应该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早早娶了芸娘。 而不是一拖再拖,直到这件事黄了。 芸娘下苏州本就是为了自由身,却不料再次因为他陷入桎梏。 刘文柏一腔话想要说给芸娘,匆忙赶到码头边,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却看到那艘官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即将驶出码头。 他急切地喊着云筝:“芸娘!” 在船舱内抱着孩子的云筝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走出船舱,便看到了岸边的刘文柏。 刘文柏朝她招着手,朝这艘船追来。 “你别过来……” 云筝急忙喊住了刘文柏。 刘文柏颤抖着声音,仿佛要将心中的话全部倾泻而出:“芸娘,你曾说我误了你,实则是我负了你。若是我能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早些将你娶进家门,你便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芸娘,我……我对不住你。” 云筝站在船头,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道:“先生,我已经回不去了。你走吧,去追求你的功名,去实现你的梦想。” 刘文柏望着渐行渐远的船只,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怆。 他大声地喊道:“芸娘,我会考取功名的!等秋闱之后,我入朝为官,那时我定要娶你为妻!” 云筝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一旦回头,就会再次陷入那无尽的悲伤之中。 往前看。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三个字,脚步沉重地步入船舱。 没想到刚转身,迎面撞上了陆行舟那冷峻的身影。 看到她满脸的泪痕,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便化为一抹轻蔑冷笑:“怎么,见过最后一面了,他还没死心?看来我还是太仁慈,就应该斩草除根,免得这祸害一直纠缠于你。” “三少爷!” 云筝愤然出声,“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动他。” 陆行舟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笑:“急什么?现下船都开动了,我还能把他怎么着?” 云筝轻哼了声,绕过陆行舟就要走,下一刻,却被拽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