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安眼眶微热,声声唤着弟弟的名字。 “大姐,你别哭了,我一个男娃儿,皮糙肉厚,又是伺候在少爷跟前,肩不挑,手不提,日子过得像副少爷似的,可好了。” 柳旺儿按着昨儿被柳文瑞踹了窝心脚,隐隐发疼的胸口,憨厚笑着关心姐姐。 “反倒是你,三喜说你挨打了?” “很疼吧?” 他小心翼翼去摸柳长安的伤口,脸上全是心疼和自责。 他是家里的小男子汉,挨打挨骂是应该的,姐姐娇娇弱弱的女孩儿家,哪受得了呢? “我没事,旺儿,姐姐看见你好好的,什么疼,什么苦都忘了!”柳长安忍着泪水,握着弟弟的胳膊,“走,咱们先回家见爹娘。” “我有要事跟他们说。” “嗯!” 柳旺儿乖顺地点头,视线没离开姐姐身上的伤。 姐弟两人进了巷尾柳家小院,直接进屋。 客堂里,柳来顺和柳艾氏正收拾屋子,一眼看见两人进来,夫妻俩赶紧迎上前。 他们没询问巫蛊的事儿,反倒是心疼急切地打量女儿。 “哎啊,娘的长安,怎么伤成这样呢?我娇儿宝儿养起来的姑娘,16年没弹过一个指甲盖,倒让人欺负了去!” “我早说了,不送长安进府,你非不让!” 柳艾氏心疼掉泪,回身气地骂丈夫。 柳来顺一脸懊悔,也不辩解,闷闷道:“都怪我。” 泼辣直爽的柳艾氏,沉默寡言的柳来顺,养父母活生生站在面前,语气表情全是疼爱,柳长安憋在心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扑身柳艾氏怀里,她放声大哭! 受尽委屈和苦楚的孩子看见父母,怎么能不哭呢? “爹啊,娘啊!!” 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女儿被欺负死了啊。 “长安啊,别哭别哭,是爹娘的错,咱们不进府了,就留在家里,再不受欺负,娘去跟夫人求情,娘去说!” 柳艾氏慌声,想要安抚女儿抱住她,可看着她满身的绷带,又怕碰疼她,只能一叠连声地安慰,“不疼不疼,娘在呢。” 柳来顺狠狠握拳,女大避父,他不好像柳艾氏般,搂着女儿哄她,便迈步往外走。 他要去内院管事那儿,把女儿的名字从侍婢单子里抹去。 “留家里吧,你有爹有兄弟,养活得起你。” “等等!”柳长安哽咽着阻止,苦声道:“爹,我已经被记恨上了,躲是躲不掉的。” “记恨?”柳艾氏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巫蛊的事儿?” 柳长安哭着点头,“对。” 没有证据,她没法说巫蛊是针对她的,只好用宋氏扯大旗,“……是莱姨娘,是她哄骗大小姐污蔑我,也是她把巫蛊娃娃偷放到咱们家,就是要利用这件事害夫人,害我们。” “她想拔除夫人的心腹,让夫人孤立无援。” “她想扶正!” “什么?”柳艾氏慌了,“莱氏,她好大的胆子,不行,我得去告诉夫人!” 她急匆匆往外走。 “娘,没用的,我们没有证据,夫人不会信我们的。”柳长安叹气拦住她,“我们得想个法子自救。” 夫妻俩对望一眼,沉默了。 片刻,柳来顺问,“长安,你有什么主意吗?” 柳长安咬唇道:“爹,我想出个法子,你们听听,若有用的话……如果这样,那日我们就……” 她掏出佛经。 “嘶!”柳来顺和柳艾氏倒抽口凉气,半刻,狠狠点头,“好,就这么干。” 在家里待了半天,把事情商量好了,柳长安回到宁国公府,进了园子,刚想回正院时。 小路尽头,莱姨娘莲步款款走过来,温温柔柔地唤她,“长安姑娘请留步,妾有些事,想跟姑娘说说。” 柳长安心脏狂跳,不敢回头。 她心里又怕又恨。 就是这个女人,一手主导换婴之事,害得她家破人亡,葬身狼口,可是,她却不能言明。 她甚至不能流露情绪,生怕被莱姨娘察觉怀疑。 柳长安垂下长睫,控制着微微颤抖的身体,“奴婢给姨娘请安,敢问姨娘唤住奴婢,有何要事?” 莱姨娘上前,如沐春风的笑意里,带着算计和轻蔑,她道:“长安姑娘,妾是来替大小姐给你赔不是的!” 柳长安不由自主地后退,掩住颤意和深恨,“赔不是?此话怎讲?” “大小姐公府贵女,何需跟奴婢道歉?” 莱姨娘,她想干什么? “长安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错了就是错了,大小姐听信谣言,觉得你窝藏祸心,便陷害你,夫人教训了她,她已经知道错了,又不好意思当面赔礼,就托了我来。” 莱姨娘眉眼带笑,敛身曲膝,“来来来,我替大小姐给你行个礼,这事就算罢了。” “长安姑娘觉得怎么样?” “奴婢身份卑微,本也没打算计较,大小姐的礼,万万不敢受得。”柳长安闪身避开。 闹不清莱姨娘的意思,她哪敢接受柳清如的道歉? 要是让柳文柏跟柳文瑞知道了,恐怕得活扒她的皮! “果然,我就知道长安姑娘是个知道尊卑的好孩子。”莱姨娘眸光一闪,刻意做出语重心长的模样,指点道:“你不敢受大小姐的礼,这是对的。” “咱们做奴妾的人,打出生起,身上便刻着个‘贱’字,主子就是咱们的天。”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啊。” 柳长安,“姨娘的意思……” 她渐渐有些明白了。 “因为跟你的那点小事儿,大小姐挨了夫人的骂,说她不够宽容,府里沸沸扬扬,小姐心里难受极了。” “所以……”莱姨娘顿声,垂眸瞅着柳长安,蛊惑道:“长安姑娘,大小姐体恤你,愿意屈尊跟你道歉,你也该知恩图报,替主子分忧啊。” “你认下偷大小姐钗子的事吧,这样,既能解大小姐的困局,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柳长安抿唇看着莱姨娘,心里又悲又恼。 前世,莱姨娘就是如此无耻又巧舌如簧,无数次好言相劝,让她‘一死以证清白’,蛊惑她自尽。 今生,她又来让自己替主子分忧,承认盗窃。 “姨娘,奴婢自认小偷,能有什么好处啊?” 柳长安讽笑。 她倒要看,莱氏能说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