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小片空地上,许笑寒正一刀将一个羯族斥候砍翻在地,朝她躲藏的地方招了招手。 金铃跳下树来,快步走到许笑寒身边。 “你碰到了吗?” 金铃点点头,问道:“这是被前辈的呼哨引过来的吗?” 许笑寒点点头,道:“对,这一群人上次与我们交手过,大概认识了这哨音,下次得换换了,我见你点了狼烟,后面的人应该看见了,你回去报信,我在此处等你,按原计划行事。” 金铃领命,迈开大步往回跑去。她的速度疾若奔马,而敌军虽有骑兵,却要照顾压阵的步兵,只得缓速前进,这给金铃争取了一点时间,她抢在前面找到了埋伏的萧荀,将前方大致情况告诉他。 萧荀微微一笑,道:“与我所料差不多,铃铛小妹妹,你自己小心,你若有事,我没法和爹娘交代。” “义兄才是。我师父派我来,多半是为了保护你。” 萧荀哼了一声,道:“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战场都去了好多次了,虽则主帅不行,害我军一败再败,但论保命,没人比得上我……倒是你,此番没有你那小胡奴从旁帮衬,你不要太死脑筋,能跑就跑。” 金铃略略皱眉,道:“什么胡奴?” 萧荀笑道:“就是你那小师妹呀。” “师妹是师妹,怎地扯上了胡奴?义兄万事小心,按计划行事,我去和许前辈碰头了。” “路上小心啊。”萧荀挥挥手,又缩在了灌木丛中。 他旁边正是他的副官李见,小声道:“金大帅,什么胡奴?是咱们寻小……小妹妹晦气的时候抓那个吗?” 这可戳到了萧荀痛脚,他不耐烦道:“哎呀不是!” 李见能做萧荀的副官,可不会蠢到哪里去,他恍然大悟:“哦,你以前看上的那个。” “别提了!” 李见笑道:“哦,那是,不提,她嫁给小妹妹也不能嫁给你。” 萧荀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说什么混帐话?我哪点不如小妹妹了?” 李见立刻岔开话题:“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大伙准备了!待会儿跑的时候,按照我们平常练的来!注意陷阱,护好脑袋,丢好暗器,不要恋战!” 众人开口应答,更加伏低了身子。 地上埋了一口大缸,从地面上传来的马蹄声聚集在缸中,显得十分清晰,蹄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萧荀捏紧了手中的刀,暗暗在口中数着什么。 灌木丛里忽然钻出一个顶着草叶子的脑袋,那人竟然是邓二郎。 “金大帅,不过五里了。” “好,继续看着。准备了!” 众人披挂着枯叶,躲在城外山林之中,风中隐隐能传来两声,多数是双方斥候相互攻击争夺高点引起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战场之上,谁能掌握对方的动向,谁就多了一分胜算。萧荀带的兵马,本身远远不及身经百战千里转进的羯族士兵,幸而手下仍有一批单打独斗一流的江湖高手,优势十分明显,他就更在拔掉对方的眼睛上下功夫。 ☆、第410章 是非黑白五 另一方面,金铃和许笑寒等人汇合,绕到羯人军队后方,小心翼翼地翦除外围的“眼睛”。 金铃与一位人称“花五郎”的中年文士一道行动,此人武功不差,两人稍加配合,杀得便更是迅速。金铃亦觉得这些人不如刚才她碰到的那个难以应付,说与那花五郎听,他低声笑道:“说不定是个头头,给你遇上了。” 前方隐隐传来喊杀声,声音传到此处,两人都抬起头来朝着北方看去,想必双方已经直接接触了。 众人所料不差,行至城外五里处,萧荀领着一群军服都不太统一的人从山上冲将下来,一时间满山人影,写着“义”字的旌旗处处飘荡,鼓声阵阵,催人冲锋。人群借着树丛的掩护躲过了大部分流矢,杀到了宋子仙面前,只可惜初时雷霆万钧,实则一触即溃,杂牌军眼见一击不中,纷纷丢盔弃甲往城门处跑去。城中则见形势不对,开始关闭城门。 战鼓擂起之时,这些羯兵着实怕了一怕,等到敌军开始逃跑,他们才明白这不过是一群胆小鬼,是以尽皆哈哈大笑,宋子仙亦感被人耍弄了一番,怒而下令追击。北方胡人生在马背上,最喜欢打马球,其时北方边境上广泛流行着削了人脑袋当马球打的血腥运动,羯人是当年六军镇中对抗柔然人的尖兵,这等游戏练得十分纯属,如今大好机会重温一番,自然各个抓紧机会追击,以期多砍几个脑袋找乐子。 不料一路上遍地都是交叉的木刺,跑起两步便有马不慎踩上去而崴了蹄子,随着踏步扬起的粗麻绳反倒成了绊马索,宋子仙连忙下令停止追击,改由步兵在前开路,可就在这时,一块块大石从天而降。两翼羽箭簌簌下落,轻甲骑兵纷纷落马。羯人急停,后退收拢阵型,改由玄甲步兵起盾掩护,才抵挡住这一波攻势。 山上的弓箭不知何时停了,指挥在营中大骂:“山上藏了那么多人,为何一点斥候一点动静都没有!” “报!左翼斥候失去联系!” 宋子仙一脚将那人踢倒在地:“废物,再派人出去!” 城中得以片刻喘息,萧荀摘下头盔,晃了晃汗湿的脑袋,下令道:“烽烟点起来,该通知他们了。” 黑滚滚的狼烟在城头最高处点起来,周围百十里内尽皆得见。经过半年多战乱的洗礼,见者不再大惊小怪,而是都知道此处又有战事起来。战事于兵家来说,是能够带来功绩、甚或名留青史的好东西,而手无寸铁的百姓得见,则只会担心会不会殃及鱼池,害得自己小命不保。 金铃也看到了这一股烽烟。许笑寒似是松了口气,道:“按计划行事。” 周围只三十来人,着装各异,人人手中都拎着一个大坛子,听后齐齐点头,背着坛子分头离去。金铃拉起裹在颈中的黑面巾,戴上了兜帽,跟着许笑寒两人走在最头处。 他二人是攻击主力,刀剑处的钢总是最好的,便是这个道理。 “金铃,你穿得……倒像是当初将我白白关了几天的那些怪人。” 金铃一愣,随即醒悟,她当时拜托萧荀放了许笑寒,萧荀却说没抓到这个人,她初时以为许笑寒武功高强,自己逃了出去,没想到和自己一样,是落在了明教手中。 这等不光彩的事情,许笑寒肯说给她听,足见诚意,她干咳一声,道:“嗯,我抢来的。” 许笑寒抚掌道:“唔,这倒是个妙着,就算你穿着这一身衣服出去杀人放火,一般人也绝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来。” “……许前辈,我们走吧。”金铃运起耳神通,捕捉着风中的消息,隐隐听到外围稍弱的哨岗都已被拔除,如今该是她和许笑寒出手的时候。 两人在林中游走,她小心地挑选着落脚之处,保持自己在下风处。前面两个狗鼻子羯兵耳朵看来不怎么样,对两人越来越接近一事毫无察觉。金铃对许笑寒打了个眼色,倏尔消失,又鬼影一般出现在其中一人背后,手中匕首随意递出,毫无阻滞地滑进头盔下沿,带出一丝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