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乃是平原,乌山则在山中,两骑进了丘陵,银锁渐渐慢下来,松开缰绳,空出两只手给金铃推宫过血。 阿七几番欲言又止,抬头却见宇文面色不善地盯着银锁,心中陡然一惊,压低了声音问道:“宇文,你……难道?” 宇文皱眉看了他一眼,忽然摆手道:“你说什么呢?回去再跟你解释。” 银锁忽然扭头,宇文和阿七齐齐吓了一跳,以为他们刚才说的悄悄话惹了银锁什么不快,都在心里飞速地想着应对之法。孰料银锁并不是兴师问罪来了,只是勒马道:“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把她带回去。” 她跳下马来,还不忘推一把金铃的腰,金铃身形晃了晃,方才自己稳住,低声道:“走。” 金铃独自一人在前面驰骋,对于银锁的离去不置一词,像是这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一样。宇文回头张望,见银锁盯着金铃,看到他回过头来,对他做了个鬼脸。 后面二人同骑,因此马速较慢,饶是如此,半夜里也回了乌山。三人回到乌堡,金铃甩下两人回了房间,寒儿莲儿听说少主回来,一道冲入金铃的房间,但很快又被赶了回来。 阿七透过窗子看到顶楼上寒儿莲儿提着灯闷闷地从房中出来,走下楼梯,随即关上窗子,小声对宇文道:“我们刚从汝南城里出来的时候,你干什么那样盯着二师姐?她跟你有仇怨?还是你心中对金铃师姐……?” 宇文打掉他的手,道:“说什么疯话?你知道小龙王没死,她和小龙王之前……鲁老大说小龙王对她有情未了,她显然也对小龙王余情未了。那她为何还与……还与银锁美人走得这么近?简直……简直……简直是有伤风化。” 他想到金铃一路上都依偎在银锁怀中,便觉得分外尴尬,那两人那么理直气壮,好像是他心思龌龊,不该妄自揣测她们的关系。 阿七犹疑道:“我始终觉得你会错了意……金铃师姐是很防备银锁美人的。” 宇文奇道:“你怎么知道?她二人搂搂抱抱,这哪里是防备的样子?” 阿七道:“……明教与乌山关系微妙,乌山提防明教,金铃师姐当然防备她。” 宇文盯着阿七,抄手道:“你小子敢说得这么肯定,绝对不是这个原因。” 阿七顿足道:“我就是知道,怎么了?” “你这是好好商量的态度吗?” 阿七泄气下来,低声道:“金铃师姐年初时便已交代我多多留意汝南,银锁美人经常出入乌山,谁也抓不到她的影子,只有金铃师姐武功够高,她总命我顺着痕迹去找,终于叫我抓住了明教的尾巴……” 宇文心中微觉奇怪,乌山不是有我吗?影月右使来乌山不找我,还有什么事是连我也要瞒的? “……所以你说,这还不够提防吗?” 宇文神色古怪,心道:你金铃师姐从胡豆洲一路遭人追杀回来,云旗主叫我前去接应,这事难道不足够说明问题吗?云旗主对少主最是忠心耿耿,他必是知道什么,才敢假传圣旨,但我又不能告诉你。 他皱眉沉思,遭阿七瞪视,“蛮牛,想起什么了?” 宇文嘴唇开合,像是在斟酌用词,“我二人没什么好争的,你说不……少主防备……防备影月右使,我觉得她二人过从甚密,也可能只是影月……影月右使单方面……” 阿七皱眉道:“不会吧?对食磨镜之事世上很多吗?怎么非叫我二人碰上好几个?” 宇文不服道:“断袖分桃之事就很多,凭什么男人有女人就没有?” 阿七一想这说法很有道理,又歪到了一边,忽地又爬起来,道:“那若是如你所说,二师姐对大师姐心存接近之意,而金铃师姐并无此想法,为何她又不拒绝?” 宇文扑哧一笑:“你是站在我这边了吗?若是如此,那么小龙王百分百在影月右使的保护之下。” 阿七忽地又皱起眉头,“我们所有的推测,都已假设金铃师姐顾念小龙王的旧情,咱们是为什么这么觉得来着?” 宇文神色严峻起来:“是因为少主说,小龙王还活着。这有什么不对吗?” 阿七道:“二师叔问我的话,我觉得与此事有关,可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关联……” “说什么了?” “和你说问你的那些大同小异。小龙王是男是女……可他说小龙王是他们明教一个法王的遗孤。” 宇文奇道:“法王遗孤?” 阿七希冀地抬起头:“你知道什么?” 补 ☆、第462章 皮里阳秋六 宇文赶忙摇头,这一段故事他听过许多次,表现得太熟悉容易让旁人察觉他细作的身份,就算是阿七,也是不要告诉的好。 明教在西域声威如日中天,因此四*王各带一批人马,往四个方向传教,均遭当地其他势力的激烈反抗,三*王被杀,仅有影王陆亢龙幸存,后来陆亢龙为三*王报仇雪恨,出任教主。 故事里面倒从来没提到过什么遗孤,也许该回去问问康旗主,或者问问辉日左使,他肯定认识所有明教里长大的小孩,法王仅有三个,遗孤总不会超过三十个吧?何况教主这么在意,或许是个独苗。 他这么一想,又对找小龙王之事充满了信心,或许不必屈居乌山指望金铃,也能找到她的下落,到时带着兄弟几个浪迹天涯,再也不必为了昔日情人而伤神。 “嘁——白指望你了,枉我等了这么久,还以为你知道什么。”阿七推他一把,将他从妄想之中打出来。 “我怎么可能知道?明教如此神秘,若不是进了乌山,谁知道有这么一个奇怪的教……” 阿七神秘兮兮地说:“明教可是在上庸有分舵的,我拜入师父门下之后随他去阻止二师姐杀金铃师姐,战场就在……就在,就在之前小龙王给她帮佣的那宅子里。” 宇文当然知道,因他是地头蛇,在那场战役之中贡献了不少计策,歼敌无数,俘获无数,套取情报无数,以至于他以为自己能进总坛,都是因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今那地方已成了明教一处分舵,上面仍是一处小宅院,地下却已纵横交错地深挖二十尺,成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堡垒。 那夜里的记忆忽然纷至沓来。 他跟随分舵中所有弟子一道,拿着手弩登上围墙,看清来人是那曾负了小龙王的小恩公,心中还着实兴奋了一会儿,偷偷拿弩瞄准了她,却被掌旗使拍了一下,警告他再敢乱动就让他去举火把。 火光照得场中两白衣人脸上忽明忽暗,影月右使侧卧矮榻之上,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眉宇间却有丝丝不耐烦,小恩公被人围攻吐血,她站起来要行最后一击。可待到两人渐渐接近时,却有些不大对。 两人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泛起浓重的□□,叫他这血气方刚的青年看了险些把持不住。 不止是他,他听见周围吞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小声地念诵经文。气氛暧昧得诡异,可影月右使刺出的那一刀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