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哗地劈开烟波,扑在她脸上,随着一声悠长的号子,船帆缓缓放下,低沉的螺声扩散开来,缆索吱吱呀呀地响着,一艘船离了港,在碧绿如玉的江面上划出一条白痕。 码头上还有一艘船正在装货,看来接近尾声,光着膀子的挑夫别过船上监工,分别离去。几只红嘴水鸟停在桅杆上,一只飞出去了,另外几只也跟着飞出去。 “怎么样?是不是他?” 桅杆上飘着个旗子,上面写了一个“靳”字,下面那个监工,浓眉大眼,剑眉星目,一看就与旁边的工人不同,生就一副招女孩子喜欢的模样,不是阿靳,还能是谁? 水沉香黝黑的脸红了个通透,却踟蹰不前,银锁看着着急,推了她一把,水沉香尖叫一声,胡乱伸手一抓,吊在了房檐上。 银锁一愣,没料到水沉香轻功这么差,自知闯祸,吐了吐舌头,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什么人?!”靳船主听到了尖叫,马上喝问。 水沉香费力扭头,声音中带着喜悦:“……阿靳,是我。” “……阿香?怎么是你?我不能见你,你快上去吧。”靳船主本是对着她,此时扭过身,对着她摆手,叫她快走。 水沉香胸口似让人打了一拳,中气似是散了,“……阿靳……” “阿香,我已答应了叔叔,你莫让我和你哥哥难做人。” “那……那……” “你不走,我走。”他说罢便要拂袖而去。 “阿靳!” 靳船主听见呼唤,还要继续往前走。 “阿靳……” 他终究还是停了下来,问道:“有什么话,快说。” 水沉香嘴唇翕动了一番,挤尽肺中的气,问道:“阿靳,你还喜欢我吗!” 靳船主不答话,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水沉香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在墙上洒下一排黑色的印记,又唤了一声阿靳,银锁担心她掉下去,见靳船主背对着这边,就放心摸上屋顶,想把水沉香拉起来。 不料这时他忽然转过了头,银锁赶紧趴下,水沉香欢喜地叫了一声“阿靳”。靳船主对着她,点了一下头。 水沉香眼泪像断了线的项链是的,大颗大颗地落下来,银锁见靳船主走远,一把把她捞了上来。水沉香委顿在房顶,趴在银锁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小瞎子,他说他还喜欢我呢!” “嗯嗯嗯我看见了,我们回去吧。” “呜呜呜呜呜呜……!” 水沉香兀自哭泣,银锁问了几句“回不回仓库”,都被她哭了过去。她懒得再问,又把她横抱起来,从屋顶跑回了仓库。 回了仓库,她又跳上她钟爱的木箱子顶上,上面早就擦得干干净净了,“我便是不懂你们,既然无法见面,不如两两相忘,省得天天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徒增烦恼,徒惹相思。” 水沉香擦了一把眼泪,捶了她一下,道:“便是日日烦恼,也喜欢心里能有个人想着念着。你快找一个英俊少年,也相思一次,省得天天笑话我。” 银锁一愣,眼中又闪过金铃的脸。 “喂,喂,小瞎子?怎么了?”水沉香见她发愣,不由得爬上箱子顶,冲着她眼前挥手,见她还是呆愣着,一脸不可置信,“你真的看不见啊!?” 银锁一回神,扭头笑道:“看得见。怎么了?” “你发什么呆?” “没什么没什么,对了,我明日不能来陪你玩了,我要陪我师父出趟远门,你自己小心着点小安那群人。” 水沉香问道:“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银锁道:“三五天罢了,去去就回。” “去做什么,能问吗?” 银锁笑笑:“现下还不告诉你。我要走了!” 她单手一撑,从齐房顶高的箱子上跳到房梁上,扒着梁上的气窗,一下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上班了_(:3」∠)_ ☆、58人头 一 银锁回到家中,听见院中坐着一人,呼吸细微绵长,正是陆亢龙。 她右手搭在左肩上,行礼道:“师父。” 陆亢龙见了她,呵呵一笑,道:“你终于肯着家了。我的东西收拾妥当,放在马车里了,你也快收拾吧。” 银锁亦是一笑,道:“我只管动手,一套衣服两把刀便成。” 师徒二人穿过广大的庭院,走到后院里,一辆马车已在那里候着了。 这马车朴素得很,木头也都很老旧了,颜色暗沉得很,不过居然半点没坏。康禄赫站在一旁牵着马,道:“教主,都准备好了。” 陆亢龙吆喝一声“走吧!”然后跳上了车夫位置,银锁钻进车厢。康禄赫把马车牵出院门,陆亢龙一抖缰绳,马车渐渐加速,不一会儿便跑出了旬阳城。 银锁嫌车里闷,钻出来坐到陆亢龙身旁,问:“师父,这次杀什么人,你竟要亲自出手?” 陆亢龙道:“为师去给朋友报仇。” 银锁一笑,道:“有师父做朋友,真是不亏。” 陆亢龙想了想,点头道:“嗯!” “当年师父刚收我为徒,便带着我去给三*王报仇,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陆亢龙奇道:“你连这都想起来了?唔,不错,那个药好像没什么副作用。” 银锁问:“我们这是往哪去?” “蓝田。” “蓝田?”银锁只是微微诧异,很快好像明白了什么,重新躺了下去。 陆亢龙嗤笑一声,手中缰绳一抖,马儿吃痛不已,在山道上狂奔起来。马车被甩得左右乱跳,竟然还没翻倒,银锁在车里忽然被甩起来,幸亏身法迅捷,才没有摔成水梨。 “抓紧啰~!”陆亢龙自两年前康照意外身亡之后便坑下了康家的马场,如今是个地地道道的马贩子,手中良驹千匹,就连给他拉车的马也是千中选一,又温顺脚程又快。他纵横大漠十余载,御马控马之技都属高手中的高手,此时山间飙车,自有大漠上没有的惊险与爽快。 银锁自小跟着他四处奔波,见惯了陆亢龙癫狂的时候,早已放弃叫他更加稳重一些,只得靠着绝顶轻功粘附在车上。 马车山脊山谷地走了一日,周围层层叠叠的龙脊陡然潜入地下,地势渐渐平坦,而风景越发秀丽。在平原上顺着山脉延绵的方向行了不到半日,又有一片大山挡路。两人驾车顺着官道往山前走去,不一会儿便进了群山之中,奶白色的烟雾自重峦叠嶂中升起,尾端被风撕扯开来,袅袅上升,自有一股仙气。 而群山之中,亦有城镇在半山腰上依山而建,于群山掩映之中也时有白墙青瓦,茂林修竹。同路的马车行人在拐入岔路之后明显减少,路上巡丁却不见少,陆亢龙在驿站旁便将车速减下来,找了一家客栈,说要投宿一宿。此处再往山里,多数是私人产业,一辆陌生马车过于打眼,是以陆亢龙将马车提前藏起来。 银锁无甚行李可放,早早便上了房顶,果不其然,陆亢龙过了一会儿也从窗子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