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观有生,好似数人最长生,蜉蝣及夕而死,夏蝉不知春秋。倘若漫长的生命仅用来权谋算计,虽过千年也不过是午夜梦回的一场梦罢了!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我们在广阔的天地中,如沧海中的一颗粟米那样渺小,凡事何必太过执着。 忽然间,鬼魅体会到了母亲对他说这番话的良苦用心。 “屠七?” “嗯。” “如若我说,我看倦了风景,走累了路,你愿意变成酒色的石头让我把余生靠一靠吗?” 屠七一愣,陷入了沉默。 半晌,鬼魅的心像谷底坠去,后背感到寒意侵袭,失落夺去了他眼里的华彩。在他以为终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时候,屠七幽幽道了声“好”。 鬼魅全身一僵,怔自出神,呆滞的目光像丢了魂魄一般。 屠七的这一声“好”,为他撞开了一世繁花,从此就算拥他入怀,也相思成疾! 下意识的抱着屠七的手臂暗自多了几分力,屠七被勒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 屠七忽的从迷泽里清醒过来,他用力地拉扯着鬼魅的衣服,断断续续的喊道:“喂……你抽什么疯,爷爷……快被你勒断气了!” “咳咳咳”见鬼魅毫无反应,依旧紧抱着自己,屠七恼怒的用力锤打着他的后背:“放开我了,我……一定……会帮你找座灵山,让……你靠个够的!” 鬼魅陡然一惊,顷刻间他宛如从天堂跌入地狱,眼里的愤怒好似要吞噬一切。 他毫不怜惜的,一把将屠七扔进了泉水里。 屠七毫无防备,乱舞着双手,嘴里扑通扑通的不停地有水灌入,渐渐地沉入泉水里。 这一幕恰巧落入了循迹而来的黑羽眼里,他心头一诧,不加思索的急忙跃身,踏水而至,一把将屠七从水里提了出来。 屠七狼狈的爬在地上,鼓着脸颊像只青蛙,噗哧噗哧直往外吐着水。模糊的视线逐渐看清蹲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之人是黑羽。 屠七眼中喜色乍现,心底顿觉暖意安然。 他猛地朝黑羽扑了过去,撩开黑羽后背上的披风,哧溜一下躲了进去,勘勘避开鬼魅像要将他大卸八块的目光。 黑羽一个激灵,彻底傻了,呆楞的感觉到背后,有双小手哆哆嗦嗦抱住了他的腰。他不自觉的挪了挪身子,想要避开屠七喷散在他背上温热的气息,却被屠七抱得更紧。 “黑羽,快走,离开这里!”屠七贴着他的背小声说道。 黑羽身子一僵,问道:“你该不会又惹恼了公子吧?” “谁有功夫惹他的!我很忙的好不好!”屠七语气粗鲁的回道。 黑羽暗自猜测定是惹事的屠七又越界了,抬眸蓦然望去,鬼魅清冷肃然的脸上,星眸暗敛,嘴角的笑意很浅,这是他在隐忍怒火惯常的表情。 黑羽心头略为一动,无奈的叹了口气,稳了稳心神,缓缓站起身来,躬首拜道:“公子!” 鬼魅目光越过他,滑向他身后的披风,盯着那碍眼的缩成一团的身影,良久,他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狠戾:“黑羽,崖顶都到了些什么人?” “刘府少将军箫亦辰,还有……还有屠七的小妹!” “什么,他俩怎么混到一块去了?”屠七一紧张,从披风里钻出头来,惊觉鬼魅的目光,匆忙间又缩了回去。 “说是为了找你而来!”黑羽漠然答道。 “呵呵,人缘好没办法,谁叫爷爷我就是这么的有魅力!天生丽质难自弃呀!”屠七大言不惭的说道。 “是,你就没皮没脸这点最有魅力。”黑羽嘲讽道,语气刻板,却暗藏着轻松和欣喜,虽有意横加掩饰,却任谁都能听出来他其实很开心。 鬼魅至始至终一言未发,冷漠的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怼着。 闹腾的欢乐好似与他无关,他从温泉中走上岸边,随手捻了诀,换了身干衣,吝啬的竟连个眼神都不愿留下,转身独自离开,只是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出来吧!他走了!”黑羽道。 屠七莫名的有些黯然神伤,他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他明白,是他的刻意回避伤了鬼魅。坠崖时所说之言确为他的肺腑之言,可就算他现在依旧活着,一年后他终将消失,他不想让活着的人为他流泪,到时留下的人才是最伤心的。此时此景下,那些话只会成为彼此的负担。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无法跨越的鸿沟,他那样出尘的一人,何必为了自己这样的无名之辈,离经叛道,背弃世俗,藏匿于尘世之外。 “对不起!”屠七凝望着他背影,在心里默念着。 “走吧!”黑羽打断了他的暇想,静默在侧,见他面色凝重,一瞬间,黑羽似明白了什么,心隐隐在痛。 屠七转念放下,对着黑羽嘿嘿一笑,微微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湿哒哒的,寒气入骨,冻得他像抖筛子似的左右摇晃起来。 黑羽一看,走近他,信手捻了个诀烘干了他的衣服,看着他冻得通红的鼻子,回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将屠七包了个严实。 定睛一看,心想,他怎么这么小,小小的一只,躲在他的披风里,越发的楚楚可怜,像只被遗弃的小兽,让人不由的心生怜悯! “快走吧!”黑羽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的朋友还在崖顶等着你呢!” “黑小羽,我有些内急,你先去,我寻个方便一会就来!”屠七闪躲着,从他肩下溜了出去,三两下没入白雪皑皑的树林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羽,去把他捉回来,不听话,就把他打晕了带回来!”鬼魅眉宇间覆上了一层薄冰,看着屠七消失的地方茫然若失。 “是!”黑羽应声答道,寒风掠起,身影一闪也消失在树林里。 屠七在树林里东窜西找,嘴里嘟喃道:“该死的红毛怪,到底躲那去了?你可躲好了,别让爷爷找到你,否则,非揍得你爹娘都认不出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