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水君的一番推脱之词,彻底激怒了敖翔,只听他长啸一声,嘶声道:“南海水君既然如此坚持,凤兄便带着顺儿和飞霞一同离开吧!敖翔的仙元虽所剩无几,必能撑到你们平安离开这里。待我殉了天,我倒要瞧瞧这南海一众,包括姓韩的那个小崽子,哪一个能逃得过?” “夫君。” “二哥。” 敖翔是被那南海水君给气糊涂了,而凤飞霞和敖顺则是关心则乱。 听到敖翔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凤飞霞急得滚出泪来。 瞧着她落泪,一旁扶着她的敖顺也跟着担忧起来,抬首劝道:“二哥,切不可做傻事。” 好在凤朝阳头脑清醒得很,他没有去安慰愤怒的敖翔,也没有搭理过早陷入伤感的敖顺和凤飞霞,而是转向南海水君道:“水君一项处事果决,不知此刻心中可有了决断?你我皆知,敖翔方才所言虽是气话,但倒也所言不虚。” 眼瞧着自己新得的宝贝儿子一再受到了威胁,南海水君那张假笑的面具终于戴不住了,要知道,那可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万年的期盼、余生的指望,若真被这件事情牵连,那他真真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他嘴角抽了抽,皱着眉问道:“不知凤帝的意思是?”他深知,敖翔那小子虽然出言不逊,但在这里,凤朝阳才是那个能够做主的人。 凤朝阳哼了哼,淡淡道:“无他,不过是闲来无事,想要与水君相约修补这天柱,切磋切磋仙术。” 这南海水君本是凡人中的凡人,如何不懂得见好就收,就坡下驴?忙道:“小仙虽然仙术不禁,定然略尽绵薄之力,助凤帝守好这天柱。” 有了二位上仙的加持,苦苦支撑的敖翔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他得命下了天柱,化成人形之时,身上遍布的伤口已经染红了他的白色衣袍。 “夫君。”凤飞霞瞧见敖翔,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急急来到他身边,担忧地问道:“夫君,你还好吗?” 凤飞霞眼中的泪水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是敖翔对他冷淡惯了,望向她的时候,那双深沉如海的眸子中除了歉意之外,似乎别无其他。 只见他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淡淡道:“你受伤了,还不快快随九弟离开这里?” 凤飞霞道:“夫君你伤得比我更重,你不走,我如何能走?” 敖翔抬手摸了摸凤飞霞泪湿的脸,低低叹道:“你真傻,我不走,是天命,你不走,却又是为何?”话音还未落,便趁着她恍惚之际,向她施了昏睡诀。 “带她走。”他说。 敖顺朝着兄长拱了拱手,道了句珍重,便带着凤飞霞和巨蟒般若一同去了。 ………………………………………………………………………………………………………………………………… 敖顺一路向北飞行,穿过昭昭水雾,不多时候又来到了仙仕守卫的南海水宫。只是,此时的赤金色方宫殿,已经因着海水涨潮,完全淹没在淡蓝色的海水之中,至于丝竹之声也早已停歇,安静地让人实在难以想象它就是方才的喧闹场。 此情此景,让敖顺不禁心生感慨。可叹滚滚红尘,三界众生,哪一个不是在欲望之海中沉浮,无论前尘如何繁华绚烂,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大梦、一场空。 就如他的二嫂凤飞霞,在二哥身后苦苦追逐了万年,却未曾换得他哪怕是一次的回眸驻足。又如他自己,活了万年终于有了第一次的心意动,可是那只住他心头的上小凤,却终是结结实实地将他忘了个干净。 思绪翻飞,敖顺飞过层层云海,待周身的热浪渐渐褪去,他已经翩然越过了南海的地界。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待到他透过点点星光瞧见春日里的繁华盛景时,他已经重返忘忧林。 因着这几年几乎日日守在这忘忧林,守在林口的老树早已视他为知己。虽然此刻天已墨黑,那老树瞧他来了,却仍是正睁开朦胧的睡眼,远远地便摇着长手臂,向他示意问好。 敖顺朝他点点头,道:“抱歉了,老前辈,这么晚了还来叨扰。今夜晚辈有要事在身,便先行一步了,您好生歇着。” 老树打了个哈欠,长手臂轻摇,茂密的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仿佛是催人入眠的动人音符。 夜已深了,但是梧桐殿却灯火依旧。 敖顺携着昏迷的凤飞霞来到梧桐殿外,一众仙侍个个衣冠楚然,没有半分要休息的意思。敖顺堪堪站定,便朝着守着正殿大门的仙侍道:“姐姐好,麻烦回禀一声,就说敖顺有要事,即刻要求见凤后。” 那仙侍道:“凤后吩咐了,若九殿下前来,请殿下直接入殿。” 敖顺点点头,知道玄青因为放心不下,一直在等着南海的消息,便搀扶着凤飞霞,一并进了梧桐殿。 入了大殿,瞧见玄青果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主位上闭目打坐,听到声响,便睁开了一双美目。 待她瞧清楚敖顺身旁之人,忙站起身来,有些担忧地问道:“飞霞这是怎么了?” 敖顺将凤飞霞在一旁的软垫上安置妥当,方道:“凤后不必太过忧心,方才二嫂被前去南海作乱的四尾巨蟒所伤,幸亏凤帝及时赶到,将那凶兽尽数解决了,救了二嫂一命。后来,凤帝劝她回忘忧林来养伤,她执意不肯,我二哥他不得已,只能向二嫂她施了昏睡。二嫂她此刻只是昏睡过去了,并无性命之忧。” 玄青这才放下心来,只见她拿了毯子替小姑凤飞霞盖上,又问道:“既然那凶兽之事已了,那凤帝他为何还未回来?” 敖顺道:“凤帝和南海水君正在修补擎天柱,想必一时半刻脱不开身。凤帝他让敖顺转告凤后,不必过于忧心,待他处理完南海之事便会回来,要凤后留在林中,好好照顾紫柒殿下和飞霞殿下便是。” 玄青点了点头,“是,玄青知道了,劳烦九殿下跑这一趟。”瞧着敖顺清俊的面上略有疲色,洁白的衣袍上更是布满了尘土和血污,便挽留道:“今夜天色已晚,不如让仙侍收拾出一间客房来,九殿下略歇一歇、梳洗一番,明日一早再走不迟。” 敖顺摇了摇头,道:“多谢凤后一番好意,不过事出紧急,敖顺即刻要到天宫向天帝陛下禀告此事,不便多留。”言罢,便拱手告辞。 玄青将他送到大殿门口,敖顺便飞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身负重托,他本该一刻不停赶往天宫的,可是当他经过无忧苑之时,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他告诉自己,看一眼,只要多看她一眼罢了。可是当他来到凤紫柒的床榻前,却听到她那张略有些苍白的小嘴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敖顺,你,你究竟是谁?” 她问着他,他的心咯噔一下,以为她发现了自己,刚要向她施个昏睡诀。却发现她只是翻了个身,一双凤目仍紧闭着,并未转醒。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绕过塌边睡得正沉的雀仙,来到她的身旁,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仓促一吻,便再次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