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去的路途中,越吟云根据余请的描述,很快想到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了。 “二公主越吟姈,二王子越翀河?”余请蹙眉。她走得极快,说话也颤抖了。 “是的,他们是同母的兄妹,母亲乃是萧野家族的嫡女萧野舒。现在被称为萧野王妃。”越吟云讲完,似是咬牙,眸中忽现一丝阴霾,“萧野王妃是父王最受宠的妃子,所以她的儿女才会如此霸道恶劣。” 余请撸了撸衣袖,“都是些熊孩子小屁孩!” 越吟云先是愣了,不觉扑哧一笑,“你这是什么比喻?” 余请耸耸肩。 圣女之地走了一半,她才注意到除了院子中的那棵满树金黄,其余全是青葱绿树,不由赞叹:“那棵黄金树真是世间独有呀。” 越吟云听她难得赞赏,忽自笑笑:“那是唯一一株梦色树。叶子树干永远是金黄色的。” “梦色树......”余请沉吟,只觉这个名字很特殊。 她们行路极快,不多时便到了王宫之内。 士兵们却在宫门内拦下了。 余请叉腰吼道:“你们大公主来了,也不行礼?” 其中一个士兵道:“大君下令,此刻憩时,任何人都不准进入王宫。” 余请看他古古板板,眼神从来没有望着她们,眨也不眨地盯着远处一连青黛山脉。 她气打不出来,也是烦闷,瞧着越吟云深思熟虑的样子,忍不住使眼色让她多骂几句。 越吟云倒是毫无意见,直接拉着余请朝着王宫围墙走了一半,直到后门。 依旧有人把守,也没有前门人多。 余请搔搔后脑勺,不解问:“不是说不能进去吗?” 越吟云颔首,眸中出现狡黠的精光,道:“这后门的前面乃是王子公主们的宫殿了......” 余请拍了拍脑袋,“那早说呀,干嘛还去前门。” 越吟云神情复杂:“因为他们的旁边是冷宫。” “冷宫?” 余请哑然,不好意思地问:“你父王现在有多少妃子?” 越吟云沉吟:“十个?我不清楚。” 余请看了看她,想到她的母亲。 那次危险情况下,她心心念念的一直是她的娘,可相处这么多日却从未提起。 她不由垂眸,问:“怎么进去?” 越吟云叹息,带着她躲避侍卫的视线,穿越一小丛林,来到高墙之下。 有树林的隐蔽,被日光照耀下的树影,斜斜倒倒落于她们身上,隐去了胜雪的皮肤。 “你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余请垂落睫毛,忽又抬起来。 越吟云一愣,不自觉地撇了撇额间的碎发,嗯嗯啊啊说着。 余请见她动作停止,脸上忽然出现令人不解的表情,她忙问:“怎么了?”越吟云沉默许久,才说道:“父王不让我去见母亲,所以我经常靠着这个围墙才能进去。” 余请一愣,当真是重重的一愣,她的意思不就是他的母亲被关入冷宫了吗...... 余请故作轻松地搂着她,笑道:“那也好,这样我就可以看到你母亲的绝世容颜了。” 越吟云摇摇头:“没有......在父王总多妃子面前算不得绝世容颜。” 余请讶然,道:“那也要见一见,你大可跟她说你在人族过得很好,有很多可爱的朋友,比如我。” 越吟云双眸似乎出现雪花般的晶莹,忽而低头不语。 “那我们怎么进去呀?”余请瞧着足足有两人高的围墙,墙壁磨得极为光滑,两个人不能腾身飞起迎来侍卫目光,也不能一人抬着一人,不仅累极也麻烦。 越吟云默不作声地敲了敲墙壁,墙壁如同机器,应声裂出几条缝,形成了一个方块,足足有成年那般大。 余请一句我擦,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越吟云轻轻道:“是我师父干的......”她提起师父,眼神顿时发亮,“师父很疼我,知道我很想见母亲,于是趁着他们不注意给这处墙壁设置机关,多年下来没有人知道,我也可以偷偷进来了。” “你师父对你真好.....” “是啊,我很喜欢她。” 看着越吟云露出小孩子般的欢喜,余请甚是欣慰。 话不多说,越吟云推开方块,让余请先进去,然后后入,方块忽然紧闭,几条裂缝消失不尽,整个墙壁竟然完好如初,焕然一新。 余请看着这个冷宫,树木稀少,唯有屋前几亩种着稀松平常的花,而几间房屋紧紧挨着,墙壁似乎破了好几处洞,无人修补,瓦上竟然生出青苔和杂草,依旧无人修理。 冷宫,不愧是冷宫,比之窗青山的生机勃勃,这里当真是萧索无痕。 越吟云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屋子的门还打开着,突然走出一个粗布的中年女人,她正拿起葫芦做的瓢仔仔细细地给花浇上水,神情极为宁静。 她这样一来,余请忽然觉得这里不是冷宫了,而是江南的乡间,一个老人牵着牛,看着远方山田水色,踏着青草,偶尔也会摘几朵野花,一个妇人种菜回来,开始生火烧饭,炊烟袅袅,青烟丝缕,家家户户的小孩放完风筝,听到有人呼唤他们,急忙地跑回去享受晚饭。 这哪是冷宫的凉薄无情,明明是柠月如风,一切岁月静好。 女人似是感应到有人看着她,忙不迭地抬头,见到越吟云的那一瞬,一双眼睛忽然红了起来。 “娘......”越吟云眼睛也红了,她是很少哭的,可现在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她慌乱地擦拭,擦拭完才发现越来越多了。 母女俩开始相拥在一起,让余请好一阵地感动。 等等,她不是最讨厌煽情剧吗? 女人又是笑又是哭,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越吟云的眼泪,柔声说:“不要哭呢,我家吟云最坚强了。”越吟云嗯了一声,似乎感受到小时候母亲也是这般说的,在女人的安慰下她最终止住眼泪,笑了出来。 “这位是?”头一次看到女儿带了个陌生女子,忽然好奇。 “她是我朋友......”越吟云忙介绍,“她叫余请。” 女人面上忽然出现一个旁人甚为不懂的神情,余请却是了然,这种叫他乡遇故知。 “人......族?”她有些不相信,可还是满怀期待的问着。 余请笑道:“伯母好,我叫余请,来自暮云城。” “暮云城......”原本不再流泪的女人又再一次地哗啦流了,这让余请不知所措。 越吟云忙擦拭了好一会,有些担忧。 女人摆摆手,双手稍稍颤抖,道:“我有二十多年没有回去了,我的家乡在暮云城旁边的江初小镇,到底还是暮云城管辖的。暮云城最美的花景必须要去江初小镇观赏,那里才是人间花景。” 余请点点头:“我少时常常跟朋友去游玩的,梯田之都名不虚传。” 女人笑了,是一种夸奖家乡的幸福感,随后问越吟云:“那你应该去了暮云城?” 越吟云摇摇头:“我是去秋河城。” “是吗。”女人似是有些失望。 随即又笑了,“既然是吟云的朋友,那应该过来坐坐,我刚刚做了家常菜,也是暮云城的特产,希望余姑娘不要嫌弃。” 她已睡两日了,现在绝不能浪费时间,正盘算着该怎么拒绝,越吟云见她左右为难,帮她说道:“娘,这位姑娘是修真人士,来到窗青山玩,被父亲安排到宫中居住,刚刚与我出去游玩,可是父王下令此刻正是憩时,前面有人把守,我们无法进去。所以才来这里。” 提起她的父王,女人眸中忽现一层雾色,神情变得复杂,忙点头:“你们这样贸然出去不好的,不好的。”越吟云哑然,她原本想带着余请直接出去的,过后再来看母亲,但一进来,母亲便出门迎面而视了。 女人一双眼睛忽动,许是在想什么。 “那你们小心点.....”她的话颇有担忧意味,但对于母亲这个身份来说,并不稀奇。每次出去玩,母亲便会多多叮嘱,一刻都不等闲。 越吟云应了一声,使眼色让余请跟她过去,女人的声音还在后边叫喊:“吟云,见到你父亲不要顶撞........” 越吟云脚步忽然变得缓慢,马上应声:“听你的。” 余请借着余光,看着旁边的女子唇色忽地发白,她们走了好几条转角处,余请心中蓦然产生一丝明了,冷宫萧索很正常,可偏偏只有几间房子却又不像,好像专门为越吟云的母亲打造,房屋构造也与暮云城的乡间小筑极为相似。走至冷宫门口,余请才发现门口被锁,而门锁正在外边静静地安然渡好岁月。 越吟云也没惊讶,反而镇定地推了推门,余请听到外面的锁链掉落下来。 看门忽现一道极长的墙壁,白金色墙壁,堪堪生出高贵之气,与外边的围墙甚为不同,仿佛白玉石黄金打造,高贵之下是难以想象的富庶。 她们踏着石板,石板很干净,静静地躺着,好像跟新的一样。 “此路段很少人走的。”越吟云忽然道。 “除了来送一些果蔬肉类给母亲的人。”越吟云怔了怔,“她们以前都是伺候母亲的侍女,母亲待她们极好。” 余请张了张嘴,几个字一直停留在喉咙间,无法弹出。 “门怎么没锁?”快要走到另一处宫院,余请才问刚才的问题。 “因为她们故意没锁呀。” 越吟云叹了叹,余请这才明白,故意没锁许是让她有机会进去看望母亲,但也证明她的父王从来没有看过甚至也不派身边手下去看她的母亲。 一个人待在逼仄的狭小的空间内,来看望的人屈指可数,当真是孤独和冷漠呢。 所幸,还有一个女儿不辞辛苦,总算给她有个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