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店名的文宣没忍住,将刚喝的酒噗一下全喷了出来,捂着肚腹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道:“小乌龟,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梦回挑眉:“你也没让我失望不是。我就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这龌蹉的登徒子采花贼。那地方虽叫青楼,却是个正儿八经营生的酒楼客栈,接待的都是过往食宿清客,再寻常不过的买卖,也不知你这脑子一天天的想都是些什么。” 再次被鄙视的文宣如遭雷轰,很是不高兴,可他不高兴也不能对梦回做什么,只有生闷气的份,气呼呼夹了根菜心放进嘴里猛嚼。 一夜无话。 第二天,梦回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时分。 她是被庭院里孩子的喧闹声吵醒的。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对着青纱帐顶发呆。 忽地,房外传来彩娟气呼呼的声音,道:“伊怎么可以这样!竟联合起来欺负俺一只鸟,有意思么!” 彩娟被欺负了? 梦回顿时瞪大眼睛凝神细听。 “咱是一伙的。”张长月无奈道。 “分明是伊技术不好,怎么就成咱欺负伊了?”是张文的声音。 “哼!再来一遍,我就不信赢不了你们!” 彩娟说着,哗啦一声,是熟悉的骨牌被推倒的声音。 叶子牌? 那可是桐玉宫日常十大娱乐活动之一。 梦回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就彩娟那技术,她居然还敢跟人打牌,也不担心脸面挂不住。 只见她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一骨碌跳了下床,打开房门,强烈的阳光冲了进来,差点晃瞎她的眼。 看来今天又是个极好的天气。 “你可算醒了,太阳都晒屁股了。”斑驳树影下正与河源一起饮茶的文宣见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很是无语,道:“你堂堂一长老,就不能注意下自己形象?” “形象这玩意,早在一万年前就已经跟我搭不上关系了。”梦回打着哈气将身上衣物扯正,变了个倭髻走过去,在他们之间坐下,斟了杯茶簌了簌口,吞下,道:“方才我在梦里听见你们在聊有关虫案的事,听得不大真切,你们都聊什么了?” 文宣挑眉,“你确定听到了?” 梦回看了眼玄绫蒙眼的河源,想了想,道:“不确定,直觉告诉我是这样的。” 嗤地一声,河源笑了,薄凉的唇微微上翘,很是好看。 若是五官俱全,定然是个超然绝世的美男子。 文宣见她望得呆了,便道:“那你直觉有没有告诉你这虫案幕后的黑手是谁?” 梦回回过神来,耸肩:“我也很想知道,可它偏不告诉~” “哼!你倒是有心情欣赏美男子!也不想想我,这城都封半年了,再不想法子把案件给破了,百姓不被虫人杀死,也得被饿死!”文宣哼唧唧抱怨道。 小心思被赤果果点破的梦回很是不高兴,啧声道:“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知道不?线索统共也就这么多,这偌大一城,你要破案?从哪里入手想过没有?没有!对不对?”文宣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她抢去了话头,道:“像这种情况,最好的法子,就是好好在府里头待着。有个词语叫守株待兔,懂?” “守株待兔?”文宣惊呆了,“你的意思是让所有人留在府里头等幕后黑手找上门?” “嗯呢!”梦回非常诚恳地点了下头。 她也没打算隐瞒,直接告诉了原因。 原来,早在她举着伞在城中大街小巷游走寻找罗记的时候,就已在相月城布下了天罗地网,如今这城,基本上全成了她的清幽领域。 领域范围之内,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第一时间知晓。 也正因为此,这些天她才过得这么悠然自得,该吃吃,该睡睡。 这招术于她并不新奇。 早在神略大战时,就已用得烂熟。 先在战场上设下清幽领域,等敌人闯进来,便进行思想控制,耗死在他们自己的想法里,以达到兵不血刃的效果。 这也正是玉景殿长老的恐怖所在。 而这种大范围施术方式非常耗费精神力,时间一久,若还没捕捉到敌人,她会吃不消。 “你开玩笑的吧!”文宣一听到有关清幽的玩意儿就心里发悚,可还是忍不住怀疑,道:“哪个幕后黑手会这么笨主动送上门来?” 梦回耸肩:“天知道呢!看结果不就好了。横竖这两天的事,再不济也就多上半个月,我不信他没有下一步行动。” “你……” 文宣正欲说话,谁知一直沉默的河源忽然伸出手来朝梦回方向摸索。 梦回见状将手递了上去,正色道:“河源君有何想说?” 只见他在她掌心,写写画画好一阵子。 她认了许久,才辩出那是“饿否”二字。 她不饿,是真的。 首先,她是略,不靠食物维持生命。 其次,昨晚在素望屯里头,因有太多好吃的了,她跟风狼彩娟一样,吃得很撑。 不过,这话应该不是真要问她,而是反问。 梦回朝一旁回廊里围着玩耍的一群顽孩,道:“你们吃饭了么?” “吃了。” 回答的是风狼。 这家伙吃了于梦回而言并不奇怪,道:“没问你,我问的是妙童他们。” “早起做了些糖元丸子,姑娘要吃俺舀去。”张长月将手上叶子牌放下站起来道。 “你们都吃了?”梦回道。 长月点头:“才吃的。本想叫上伊,可老祖宗说了,让伊多睡一回,便没叫,丸子现在还热乎着。” 慕尼黑愣了愣,瞥了眼河源那半张平静无波的脸,道:“给我舀上一碗吧。”又朝河源道:“河源君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晚些时候我去素望屯时,顺道给你找来。” 河源摇头,写下“无”字后,并没放开她手的打算,而是顿了顿,继续写道:“汝寻罗记?” 梦回笑道:“这是我出任务前一朋友告诉我的线索方向,说那有一神官,也在查这案,若寻着他,说不定能获得不一样的线索。本来我还想找他来着,可逛了一圈后,我觉着还是算了吧。线索这种东西,得靠缘分,不能强求。” 他顿了顿,写下了“吾便是”三字。 梦回愣,正琢磨着这三字的意思,到底是说他是那神官,还是说他是罗记主人的时候,只见他将手覆在她手上,一阵暖光过后,一枚鸽子蛋大的蓝宝石戒指出现在她掌心。 这宝石跟元满长命锁上镶嵌的那块颜色极为相似,莹润剔透很是好看,却比那块要大上一轮。 这让她想起青木禁地那场迷雾中所发生的诡异事件,禁不住将目光落到他玄青色衣摆上,发现没有银云纹底,方稍稍松了口气。 她正欲询问,只见他又写道:“线索,勿失。” 什么线索这么贵重? 梦回瞪大眼睛瞧了又瞧,就是没发现它有何特别之处。 不过她此刻还是比较好奇,他是谁这个问题。 “你来这城,也是为查案的么?”她问。 河源点头。 “你是神官?”梦回问这问题不是因为她分辨不出神魔鬼怪,而是眼前人身上一丝神仙该有的气息都没有。但凡他有一丝灵力,她也不会把他误认为是个普通人。 河源见问,指尖微颤,沉默了下,最后还是在她手上写下了八个字:“戴罪之神,不足为道。” 这八个字一出,梦回心中对他的所有疑云,似乎都有了答案。 天庭那帮家伙,最是热衷于研究刑法。光是刑法典就有百万页厚,将每个级别的神仙所应遵守的规矩,还有犯规后所要受到的惩罚列得比什么都清楚。而大部分惩罚都聚焦在法宝功德之上,像他这种挖眼毁仙根的酷刑还是很少的,想来他所犯下的也不是普通的罪过,便好奇问了一句:“仙上所犯何罪,竟要受此严惩?” 他犹豫了下,写下“改命”二字。 梦回:“为谁?” 河源:“吾妻。” 梦回:“汝妻,是谁?” 这一次,河源没有回答,握住她的手,也没有放,整个人像是定住了般,怔怔地望着她。 是的,如果他有眼睛的话,他此刻所视的方向,是该望她的,可惜他没有,她也看不出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见场面忽然陷入尴尬,文宣忙笑道:“小乌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人家妻子是谁与你何干?” 梦回也发现了自己的唐突之处。 一个费劲心思拼尽所有也想要为她逆天改命的人,一定是藏在心里不想为他人所知的人,又怎会如此轻易告诉她这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外人。 自知理亏的她,白了文宣一眼后,干笑两声道:“河源君可别介意,我这人就这样,爱八卦,瞧这一不小心就把人给冒犯了,实属罪过。” 河源嘴角微弯,写道:“无妨,汝,甚好。” “来了来了,糖水来了!”张长月吆喝着将一托盘的糖水端了上来,放到石桌上,道:“俺蜇摸着大家吃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便多盛了几碗出来,谁要想吃的,都可以来拿,也不麻烦。” “这上头,是薄荷叶?”,梦回被漂浮在糖水上的绿色叶子吸引,凑近看道。 “是啊。”张长月道:“俺看这天气火热,容易烦躁,便自作主张采了些放到里头给大伙儿降降暑。”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梦回说着拿起一碗放到河源跟前,道:“河源君也尝尝,他们家做的糖水味道不错,很是有团圆的味道。”说着便顿了顿,感觉这话不是很对劲。 可她也不是个爱纠结的人,给自己也拿了碗吃了起来。 文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道:“团圆的味道,亏你想得出来!”说着便也拿了一碗。 梦回挑眉,道:“你不是吃饱了么?怎么还吃?” 文宣睨了她一眼,道:“怎么着?不帮拿不打紧,难不成还不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