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凉了起来,拳宗后院的石案旁,仲丘盯着眼前的《开天宝鉴》,完全不明所以,甚至不知道这卷古籍为什么叫《开天宝鉴》。 准确的说,这些犹如鬼画符的文字怎么可能读得懂,而且自己已经检查过了,这上面并没有任何法术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上面写的就是实打实的鬼画符。 亏得自己瞒着荀庄主先拿过来研究研究,看上去,丝毫没什么进展嘛。 一阵徐徐的清风拂过,伴随着这阵清风,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仲丘旁边,厉声喝道: “大胆仲丘,竟然敢私藏重要物件不上交,有何目的?” 仲丘耷拉着眼睛,完全不理身边的人,十分不耐烦道: “行了,吓唬谁呢,不是正准备给老爷子送过去嘛。” 说着,又看向身边故作严肃的荀歌,觉得有些好笑,不禁便笑出声来。 “哈哈……,小歌你假装生气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啊。” 荀歌听了这话,也便立刻收起了脸上的严肃,道: “你还是老样子,什么东西都要自己过过瘾才肯上交啊。” 听了这话,仲丘立刻便回敬道: “你不也是每次都不厌其烦的来找我讨要,我什么时候真正过过瘾呢?” 荀歌无奈,只得坐下来,随手便摸到了案上的竹简,道: “这便是《开天宝鉴》?” 仲丘道: “嗯,在鬼谷时听五毒和鬼蛊的谈话应当是的,可是这上面……” 仲丘指了指竹简上的鬼画符,显得十分不解。 荀歌自是明白仲丘的意思,道: “这上面,是不是写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仲丘暗暗吃惊,道: “你不是看不见吗?” 荀歌微微一笑,道: “这卷古籍,我以前见过。” 仲丘不明所以,荀歌继续道: “二十年前,那时我的眼睛还没有瞎。” 仲丘道: “你是说,在你眼睛还没瞎的时候见过?” 荀歌点点头,道: “二十年前,那时你还没到桃源,算起来也算是一件机密的事情了。” 荀歌说到这儿,泯了一口茶,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上缠绕的绷带显得有些飘忽不定,似是要讲起那段往事,仲丘立刻便竖起耳朵,想来自己进入桃源较晚,对于二十年前那场苍陵覆灭浩劫完全没有什么具体的了解,虽说这自己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听故事这种事情,一向是仲丘为数不多的几个消遣之一。 荀歌缓缓开口,似是在诉说一个时代。 那个时候,荀歌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荀老爷子也才四十不到,但那时的桃源却是处于鼎盛时期。 当时,桃源拥有轰动三界的最强猎魔组织——“苍陵十三刃”。 所谓“苍陵”,乃是桃源净地联合其上属机构御灵殿挑选出来的人界最强战力所组成的团队,当时的“苍陵”一共有十三个人,每人又都配备一把绝世名剑,所以被称为“苍陵十三刃”。 其实“苍陵”在之前早已经存在,御灵殿每十年都会进行一次选拔,但在之前几个十年里挑选出来的队伍只是略微有些名气而已,而这届“苍陵”却是历史公认最强的一支,那种强大是绝对经得起印证的。 “苍陵”为世人所知的主要任务,便是与魔界对抗,防止魔界进攻人界,相当于是人神两界联合挑选出来对抗魔界骚扰的一把利剑。 之前的“苍陵”虽说对于魔界也有多多少少的抵制作用,但决计不如三十年前所选出来的“苍陵十三刃”,有他们坐镇的人界,甚至数年来不见一魔一妖,即使是在他们覆灭之后的很多年内妖魔们依旧是心有余悸,不敢有所大肆的行动,其实力之强,可见一斑。 “苍陵”虽强,但桃源当时的强盛,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苍陵”,在桃源,被称为“桃源七子”的七个正值当打之年的大叔们,亦是名满天下。 “桃源七子”就是指当时桃源中其为极富才能与威望的七位弟子,也是净地创始人凌修最为得意的七个弟子,而荀老爷子就是其中之一。 可惜的是,后来在二十年前“苍陵”覆灭之后的第八个年头,魔界大举进攻人界,首当其冲的便是孕育出令妖魔们忌惮多年的“苍陵”的桃源,净地所有战力拼死与妖魔们激战数日,虽然最终保得桃源不灭,“七子”却是逐个凋零于那场战役之中,只剩下一个荀况,而这件事也成为了荀况一生的伤痛。 从此之后,桃源便再也不复往日雄风了。 而荀歌所说的事情,便是发生在二十年前。 那时“苍陵”奉命去一个被称为“血色水晶”的地方执行勘察任务,之后数月便是杳无音讯,大家都隐隐感觉到不妙,但由于这项任务牵扯极大,十分机密,就算是在净地除了御灵殿几个高层以及当时的庄主凌修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对那个任务以及那个地方一无所知,所以即使有心搜寻,也是无处可寻。 后来,御灵殿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妙,就命凌修带领御灵殿几人秘密前往到“血色水晶”去实施救援,但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仅仅只带回了十一把剑和一卷秘密古籍。 当时人们议论纷纷,而御灵殿却对此事讳莫如深,他们几乎销毁了与那次任务有关的所有资料,也不对外界做出任何解释,似乎“苍陵”十三人以及十三把名剑中的巨子和少伤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而这次事件的唯一线索,那卷古籍,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当时的荀歌正值少年,按他自己的说法,他那个时候属于“苍陵十三刃”的狂热崇拜者,所以他在暗地里开始了对这件事情的调查。 就在那个时候,他利用老爷子身份之便有机会能够看到了那卷古籍一眼,那上面密密麻麻尽是一些看不懂的奇怪图案或者文字,之后荀歌也仔细查阅过了留存下来为数不多的关于那次事件的卷宗和档案,那几十天他几乎天天泡在桃源收藏卷宗的阁楼——七星阁里。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本卷宗中他发现了一张苍陵随行任务笔记的残页。 通过上面的记述,那卷古籍应当是被称为《开天宝鉴》,其上记载的文字乃是一些密文,很有可能是上古某位大神或者圣人所书,但这些调查终归是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再加上十二年前魔界大举进攻桃源,几乎所有的的资料古籍都已经在战火中付之一炬,现在要查,更是难上加难。 仲丘听完荀歌的讲述,道: “密文?那是什么东西,密码之类的吗?” 荀歌道: “我当时就这件事情请教了很多人,我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密文应当就是指特殊的当世之人所无法理解的文字。” 仲丘更加不能理解了,道: “既然无法理解,那那卷古籍写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荀歌道: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书写之人发现了在他的时代不能被认可的事物或者理论,他无法用通用的语言写出来又不想自己所发现的东西被埋没,所以才自创了一种所有人都不能够理解的密文书写了自己所发现的东西。” 仲丘摸摸头,觉得有理,又问: “那第二种可能呢?” 荀歌道: “第二就是这卷古籍上记载着一些绝对不能够被人们所看到的东西,比如,预言或者一些上古的秘密。” 仲丘听得莫名其妙,道: “什么意思?” 荀歌道: “我打个比方,如果这本书是一本预言书,他预言了之后会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么,作为不可改变历史的我们,应当知道这上面的内容吗?” 仲丘觉得荀歌这个想法有些好笑,道: “怎么可能,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预言书这种东西呢?” 荀歌见仲丘并不感冒,叹了口气,道: “看来要用复杂的想法去忽悠一个头脑简单的人还真是难呢。” 仲丘听出这句话是在骂他,但他倒是不怎么介意,继续问: “既然你看过那卷古籍,那它不是应该身在桃源,怎么又会出现在那个鬼谷呢?” 荀歌道: “前天老爷子见过鬼蛊了,根据他的说法,这《开天宝鉴》似乎分为两卷,其中一卷自是在桃源,而这一卷似乎就是那另外的一卷。” 说着,荀歌拿起案上的古籍,揣入袖中,道: “茶也喝了,话也交代了,我这就带着这东西回去了复命了。” 仲丘刚反应过来,荀歌已然离开了,案上只剩下半杯未喝完的残茶还在冒着断断续续的热气。 “真是,狡猾呢。” 仲丘无奈。 鬼蛊房间。 鬼蛊看着躺在床上的小舞,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苍白的脸上也是不显神态,忽而一缕黑气从体内冒出,在空中汇成一只黑色的蝴蝶,那正是鬼蛊的召灵兽,黑蝴蝶。 鬼蛊看着身边飞舞的黑蝴蝶,无奈道: “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外面有人监视着呢。” 黑蝴蝶细碎道: “比起这个,我还是觉得出来提醒一下你比较重要,再说,旁人又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鬼蛊不置可否,的确,这黑蝴蝶的话语也只有它的主人才能够听得懂吧,静默了一会儿,他道: “有什么事吗?” 黑蝴蝶道: “我这几天一直在观察你的身体,你体内的毒越来越重了。” 鬼蛊冷笑了几声,道: “这也是吗没办法的事,要不是小舞,我可能已经死掉了。” 黑蝴蝶看着床上的小舞,有些心疼,道: “你那时在鬼谷的时候结下的那个术印,是想召唤出鬼王童吧。” 鬼蛊看着黑蝴蝶,点点头。 黑蝴蝶继续道: “你应该知道,你刚刚吸收鬼王童不久,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召唤,加之你当时又身中剧毒,若是当时术式成功发动的话,你很有可能会当场毙命,要不是小舞发现了你的意图及时承接了术式,将鬼王童的术式改成了白虎,恐怕现在躺在这儿的就是你了。” 鬼蛊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其实有一件事情,他一直瞒着水寒和日初他们,五毒为了进一步控制自己,在他来桃源之前,便给自己下了一种慢性|毒药,中了那种毒之后,便要定时服用暂时性的解药,定期将体内的毒物排除,方能将体内的毒控制在一个较低的水平内不至于毒发。 当时,鬼蛊以为凭借自己的药理知识,定可以研制出彻底的解药,一劳永逸,他与水寒日初见面的那天晚上,自己就是在研究解药,还为了救他们让五毒给察觉到了。 想不到就因为那次见面导致了今天的一发不可收拾,现在他已经背叛了五毒,解药的事情就等于基本没什么希望了,而现在他又对这种毒毫无头绪,短时间内不可能研制出解药,看山去也就只能等死了呢。 黑蝴蝶看着鬼蛊,有些心疼,其实在它的眼中,自己的主人一向是一个看似强大又冷血实则细心又温情的人。 他拥有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本生灵兽却刻意掩藏从来都不去满足自己的野心,倒和自己这个不算强大的伴生灵兽保持着良好关系; 他能够好不眨眼的杀了自己的兄弟又不假思索就吸收了他的强大灵兽,眼角的血痕中却是夹杂着泪光; 他能够在任何危急的情况下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却总是在他在乎的人出事时放弃所有的理智,宁可牺牲自己也要让那些人好好活下去。 鬼蛊并不知道黑蝴蝶的想法,他只是心疼小舞。 对于原本就灵力单薄的她来说使用召灵术基本上是一项禁忌,况且她的本生灵还是白虎这等灵兽,可以说每一次的召唤都是对生命的一次考验,而小舞又何尝不知,只是聪慧如她,已然早已看透了鬼蛊当时的心思,估计就连鬼蛊苍白的脸色下硬撑着的被毒物充斥的身体也是明了于心,她当时也应当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吧。 真是个傻丫头呢,都不知道哥哥会担心的吗? 鬼蛊摸摸小舞的额头,手指拂过她的鼻尖,气息依旧平缓而稳定,他深深地舒了口气,幸而这次没什么大事,小舞这条命貌似也是保住了,说实话鬼蛊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强行召唤出白虎小舞的身体还会没事,不过也不愿再去想这些事情,他现在只想自己能够亲眼看着小舞醒过来的样子,鬼蛊回过头,淡淡地对黑蝴蝶道: “我还能活多久?” 黑蝴蝶无奈道: “照现在的毒性扩散速度,最快三月最慢半年,你便会毒发生亡。” 鬼蛊淡然一笑,时间,还很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