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之地,山高水更长。 水虽长,然河道窄小,不宜载大舟,乱流众多,亦不宜小舟行驶,因而中等大小能载数十人的舟泊相当适宜,而驻守在桃源各个水道要口的剑宗弟子正在等待这样的一条中等船只。 他们很清楚,那是一条妄图见缝插针,入侵桃源的船。 他们在数个时辰之前便发现了那艘可疑的船只,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奉原本带领他们的左展的命令,分批把守在桃源连接外界水路的必经关口处,一旦发现,便发出信号箭,通知各处弟子,势必拿下贼人,而左展布置好一切便孤身尾随船只而去。 此招可谓诱敌深入,瓮中捉鳖,天衣无缝,常人自然是会这么想,或者说,他们不得不这么想,但身为左展大弟子同时此刻也正在把守一个重要关口的青年剑客游夜,他的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很清楚左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也很清楚桃源净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其实大家都清楚,让他们这帮弟子跟随过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左展一个人不免力不从心。 之所以不带着众弟子,其实就是害怕净地之中众多隐秘之地暴露,比如医宗。 这当然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然而大家都安之若素,而今乱世当道,莫说区区桃源净地,即便是放眼这整个世间,父子相残,兄弟背叛,互食其肉者也均数不胜数。 人心既是凉薄,互不信任,凡事留一手,也便成了家常便饭。 只是,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个曾经的桃源,明明是那么的美好,就好像真的是人间净土一般,游夜的思绪不觉间回到幼年的时光,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集中精神,两只手极有架势地按在左右腰间的两束刀上。 游夜的腰间,左右各挂着五把刀,加起来,一共十把。 这十把刀,都是刀身及其细窄的太刀,而他修炼的刀法,也与这十把刀密不可分。 据说刀法的流派乃是根据持刀客所掌握的刀的数量来划分的,而游夜乃是桃源净地乃至七国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十刀流剑客,其实力自是不容小觑。 而此刻,他腰间的十把太刀已然杀气外露,因为,前方正有一艘船缓缓逼近,而那艘船,正是他们的目标。 那艘船越靠越近,众人看的分明,也更加确信那便是之前开进来的船。 只是,游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船,未免也太过安静空旷了一些,就好像是从冥府黄泉开过来的一般,毫无生气,但是,净地弟子向来心性强韧,倒也不会因此而退却。 等到那船进入包围圈之后,游夜一声令下,负责阻拦的两名弟子拉起铁锁封住水道,其余弟子在游夜的带领下纷纷拔剑向船上冲去,游夜等人冲上了船,四下搜寻,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 这船,真的是空的。 “怎么可能!” 游夜惊愕。 “莫非他们弃船跑了?” 一个弟子在一旁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游夜道: “净地外围结界环绕,走水道是唯一的出路,这帮人若是弃船,除非……” “除非什么?” “结界是御灵殿和昌甫大师合力设下,易进难出,若想从内部破之,除非有四象中境以上的实力。” “四,四象!” 众人惊愕,放眼七国大陆,修为能够达到四象尊者境界的绝对不过百人,况且,还是中境以上。 看起来,这次的对手,并不好对付。 其实,游夜没有想到一点,说不定,那帮人,并没有想过要离开净地。 通往七星阁的羊肠小道上,一群人正在赶路,他们所处的位置不尽相同,荀况和荀歌在最前面,荀况脸色凝重,一看便知十分紧张,而荀歌的脸上,似乎看不出表情。 十数里开外,九道正在疾步向前,亦是面无表情,再往后数里,乃是荆门和逐风,其实荆门心里很奇怪,逐风明明可以轻松追上前面的人,但他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而且,似乎还很悠闲自然。 逐风倒是不理会荆门诧异的目光,自顾自地尽量放慢步伐,当然,他眼中的慢速,在常人看来,也是很快,荆门不知道逐风在打什么算盘。 他当然不知道,因为他忽略的逐风的身份,逐风除了是一宗之主外,还是一个专业的杀手,而杀手,在大混战之中,从来都不是第一个出手的。 当然,就连逐风这样的专业杀手也没有算到,他和荆门之后,还有一个刚从拳宗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的肌肉男。 仲丘也着实是净地之中的一朵奇葩,他说要去洗澡,其实就真的是去洗澡去了,子曾经曰过的君子正衣冠,在他这里,得到了很好的践行。 而大家都没有发现,在这小道一旁的丛林之中,隐没着一群人,他们极速行进,却是无声无息。 红莲走在他们前面,妖艳的红发与黎明之下这片寂静的丛林格格不入。 现在的她有些得意,之前的任务便是取得三生石,而今任务顺利完成,现在,她要做的,便是火速赶往七星阁与金蟾汇合,听说那边可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红莲的内心甚至有一丝期待。 然而这期待很快便被打断,她急停住脚步,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个瘦弱少年的身影,她知道那是谁,她也不想逃避,她停下来,是想永远的除掉这个碍事的家伙,就像以前她所做的那样。 流云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凌乱的碎发飘忽不定,遮住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然而,红莲看到的,却是他捏紧的拳头。 “你对若水,做了什么!” 空气,冰凉异常。 战斗,一触即发。 医宗,贤圣居。 东方白看着远方天空的朝阳,思绪万千,今次,也算是桃源十二年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危机了吧,自己,果然还是阻止不了,甚至,无能为力。 左展将一件白色绒毛披风披在东方白的身上,东方白抓紧那间披风,她不是冷,她只是想抓住一件东西罢了。 左展道: “天冷,你身子弱,注意些。” 东方白回道: “你要走了?” 左展道: “嗯,听说七星阁那边出事了。” 东方白点点头,不再说话。 黎明之下,朝阳当前,无需言语,行动就好。 以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可将来,又会走向什么方向呢? 七星阁处,水寒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玉仙,塍蛇的利齿贯穿了她的胸膛,鲜血在水寒的面前迸开,溅满了他的身体。 但此刻,水寒的眼睛竟是眨都没眨一下,他瞪大双目,死死地盯住玉仙身后的塍蛇,眼神之中,充满了不详的气息,或者说,杀气。 畜生,我,要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