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关雎楼前,红衣,胖子和肌肉男左顾右盼,均是一副少年懵懂模样。 懵懂的点却不尽相同,水寒被眼前的繁华市集所吸引,已经挪不开眼,孝天主要想不通一件事,那就是这燕国王宫的邀约,为何要选在关雎楼这种市井烟花之地,而仲少,他则在人群之中一眼便看到了那大叔模样的柳咏,他敢断定,此人一定是个高手。 其实孝天的问题倒不难解释,这关雎楼明面上虽是市井烟花之地,与王族恭亲,国家重器格格不入,但它却位于直通王宫的朱雀大道中央,可谓是连接王宫与集市的枢纽。 自东市北行直走过了关雎楼,便是这燕国王宫的正大门了,所以这关雎楼,看似是百姓勾栏,实则乃是皇家注金造就,平时与民同乐,不显山露水,一到接见外来贵客之时,这关雎楼便自然而然成为了宴宾之地。 也正是因为这层皇家背景,关雎楼才能在燕都一直屹立不倒,甚至从来都不敢有人来闹事。 此刻,三人已经入楼。 关雎楼中央是一方池塘,塘中央有一朵巨大的莲花,莲花是人工制成的,但看上去,却足以乱真,整幢楼以此池为中心围建,古朴又精致,勾栏看台布置错落,不见对称,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情调,与剑阁相比,少了几分贵气**,添了几分风尘玲珑。 据说当年负责造楼的工匠师傅曾数月苦思无果,直到见到这方天然而成的水塘,突生灵感,不消三日,便画好了设计图。 水寒步于中庭,看着这池中莲花,不免有些惊叹。 四喜公公笑道: “公子可知建造这莲的用意?” 水寒摇摇头。 “其实这莲虽看上去只是装饰,但实则却是一个舞台,是为了关雎楼内的花魁所特别建造的。” 水寒挠挠头,表示不解。 若说这莲花是一座舞台,倒也算是布局巧妙,但怎么看,若真是舞台,怎么也得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才是,可是这朵池中莲,却是一朵毫无开放趋势的花骨朵,其上完全没有可以站立的空间,莫非这花魁要站在这花骨朵的尖角处起舞? 水寒的身后,是刚刚在大门迎接的一众王宫贵族,他们陪着水寒来到这关雎楼内,正是要与这大王钦点的公子一道观看关雎楼花魁理思思的舞蹈表演。 这,也是燕国接待贵宾的重要项目,据说但凡贵宾看完这花魁之舞,无不流连赞赏,啧啧称奇。 不管是什么样的待客之道,先给人以一个好的心情印象,总归是没有什么差错的。 而理思思,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个好的心情印象。 这一点,从这名花魁入主关雎楼起,就再没有人怀疑过。 正行走间,突然被人撞了个满怀,定睛,却见一女子正立于身前,女子面蒙轻纱,欠着身子,满怀着歉意,水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后脑,憨笑道: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没事吧?” 说着,竟是将身体俯得比身前女子还要低了。 四喜公公见状,慌忙上前将水寒拉起,道: “公子这是做什么?区区一介小婢,哪里用得着公子道歉?” 水寒莫名其妙道: “撞了人,自然就该道歉啊。” 在水寒心中,这是亘古不变的死理,四喜公公话里包含的尊卑观念,他是决计无法理解的。 身后的王宫贵族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果然是个乡野小子,就算飞上枝头变了凤凰,骨子里终归还是个贱民呐。” “哪有上人和女婢道歉的,可真是尊卑不分。” …… “公公,刚刚那女子是何人?” “怎么,公子看上了?那老奴今晚就给公子安排……” 水寒听了这话,脸倏地通红,慌忙摆手道: “不不,公公你别瞎说。” 水寒不解,这王都之人聊天也太硬核了吧。 “那公子的意思是?” “啊,没什么,只是感觉,她不太开心罢了。” 四喜公公无语,这小子,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和逍翼那混球如出一辙呢。 …… 女子入关雎楼内闺阁,四下便有数个女婢围了上来,为她脱去面纱,换下那身寻常女婢的粗布服饰。 “姑娘何必亲自下去试探,这种事交给我们不就行了。” 女子面纱褪去,露出出水芙蓉一般的倾世面容,想到刚刚那个懵懵懂懂,慌忙道歉的红衣少年,她嘴角上扬道: “新来的公子,倒是有趣的紧。” 面纱女子,正是关雎楼的头牌,理思思。 一般的时候,她都会待在内闺阁中,受万人憧憬,从不显山露水,可当她换身行头去到楼下中庭,却是没有一个人认得出,也没有一个人会去憧憬。 …… 中庭。 水寒坐于正对舞池的绝佳座位之上,他的身边,坐着仲少与孝天,他的临近与对面,坐着王宫贵族们,而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一场倾城的演出。 大叔柳咏坐在专属琴师的隔间,他手扶着面前的筑,这筑已经陪着他有好些年月了,筑面上的漆已经掉了些许,弦却是崭新亮丽,掉落的漆面是岁月的痕迹,崭新的弦则是主人的爱护。 柳咏,很爱他的筑,爱它原本的模样,故而就算漆面斑驳,他也从未考虑过去补。 一阵悠扬的笛声传出,柳咏指尖轻弹,身边的琴师也都跟着节奏开始奏乐。 笛子,筑,琵琶,钟吕,各种乐器纷纷奏响,在关雎楼之内交响成了一曲温柔旖旎的乐章。 那乐,起始如小桥流水,缓缓流入一处人家。 人家有女,年芳及笄,小女开窗偷瞟,却见一叶扁舟行于流水之上,扁舟船头,坐着一位公子。 公子头戴斗笠,执笛于身前,向天而奏,江南秀景,含于笛中,那情窦初开,含苞待放的情调,尽显无疑。 随着这极具画面感的曲子逐渐铺陈,人们看到,那舞池之中的莲花骨朵,竟是缓缓打开,其内,无数只萤火一般的光点散落而出,飘向了关雎楼的各个角落。 莲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