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知道朱骊太子的葬身之处?” “知道,你此来可是为了收回神霄雷鼎?” “正是。” “自造化天君赐予太宗神霄雷鼎,授予天命以来,已八百年矣,黄明天命已尽,这神霄雷鼎是该物归原主了。” “我以为陛下会怨气冲天,杀尽一切进入仪陵之人,没想到竟然连眼前这位朱明皇室当今长公主也不追究了吗?” “追究什么?朱高宸、朱高炽、朱高熙三兄弟谋害我儿,我杀了两人,另一人机灵,逃了一命,可即便坐了皇位,恐怕也不得好死吧。” “朱棣那家伙也被我打下元神,伤了根基,日后再也没有机会冲击地仙之境。伤害我的,统统被我还了回去,我有什么好怨的?” “有仇就报,从不隔夜,事后怨天尤人,有什么用呢?这位长公主,我忠告你一句,你的处境也与我当年有三分相似,不要太过执着,否则,就会落得跟我一样。” “陛下不怨恨我朱家夺了江山?” “哈哈,小姑娘,你知道造化天君在太宗自立为帝时说了什么吗?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如果不是天下草创,不得不有人承担大位,吾等情愿在海外修道论经,逍遥于世间。” “高宗继位之初,就已经预见到黄明气运不过五百年而已,从那时起,宗室就一直在做准备。每一代新皇继位,上一辈除了一支留下继承血脉外,都融入民间。” “否则,你以为我宗室真的无人了?只是坐天下日久,需要放下此重担,所以才愿将天下过度给你朱家而已。没想到,那些利欲熏心的家伙,竟然连这也不愿意了,他们不是想给我演一出宫廷政变吗?那我就演给他们看看,什么才叫流血的政变。” 这话说的,豪气干云,狠毒又大气,老实说,当初如果不是嫁给了成祖,凭这女子一人为帝,未尝不能撑起这诺大天下。 可惜,原本应该是一桩美事,最后却酿成了一场惊天动地,影响世界的流血冲突。 “那陛下可知,当年藏经阁之中收藏的诸多经典哪里去了?包括诸天星斗图。”朱平阳开口问道。 “在左殿之中,不过,恐怕早就朽烂成一堆渣了,你去看看吧。这些东西之所以带进来,纯粹是为了恶心朱棣,他不是一直想要吗?我就是烂在这里,也不给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朱平阳闻言,脸色变了一变,不过还是去了左殿,至少还有点希望不是。 等她走开,周元正式问道:“陛下需要我如何做?” “给我个承诺即可,然后,将镇天碑和我的这缕执念放回棺木之中,泯灭即可。” “以您的修为,驱使傀儡很容易就能做到吧?” “这一缕执念是等着有人进来,不是自寻死路,我又不是完整的生灵灵魂,怎么可能否决自己存在的意义?” “不需要在下做更多的了吗?”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否要他出手,将朱平阳逐出,或者封闭这里。 “不用,到时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朱平阳回到了正殿之中,脸色并不好看,可见毫无收获。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彻底保密,朱平阳也听到了,脸色更是阴沉。 周元毫不在乎,进来之前之所以同意这位长公主同行,一来是有了她才能顺利进入陵园。二来也是为了万一仪陵中有危险的话,多个人多份力,当一个挡剑的炮灰。 如今,仪陵之中,昭明女皇还有理智,能交流,周元也没发现她有什么恶意,那么对这位长公主,自然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周元闻言,道:“可以,那么,陛下就请告诉我,朱骊太子身在何方?” “世外桃源!” “什么?” 周元听了这个词,呆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还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 “你拿到神霄雷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也是在骊儿遇袭之后不久,就发觉他命灯熄灭,魂飞魄散,再加上那朱高熙的告密,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了。” “骊儿命灯熄灭之时,显示的是在桃源秘境之中。先前,我也隐约察觉到朱高宸他们有些小动作。可是,动作不大,表面上还是兄友弟恭,虽然大臣们有裂痕,至少那几兄弟没有表现的多么明显,我就没管那么多。” “谁知道,这一疏忽竟酿成惊天大错,那几兄弟利令智昏到如此地步,我就让他们尝尝什么是人间至苦,什么是鸡飞蛋打。我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的,你不要痴心妄想。” “骊儿就在世外桃源之中,以神霄雷鼎封锁了那个秘境,才让无论是造化道还是明廷,都打不开世外桃源的道路,否则,你以为真的只是阵法遮掩的话,那些人找不到漏洞啊。” “不是,陛下您开玩笑吧,朱骊太子在世外桃源中,以神霄雷鼎锁死了桃园秘境,而打开桃园秘境又需要神霄雷鼎,您有办法直接打开?” “不是还有个办法吗?知道造化天君的真名就可以打开了,你身为他的弟子,会不知道吗?” “我要知道,我何必大费周章来到您这,我直接去了不就得了。”周元压抑不住心中抹怒火。 “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谬矣。或许真人去了桃源秘境,就自然知道了该往上面书写什么了。天君设置这样一个方式,当然有他的用意,您身为天君的弟子,才是最应该清楚的。” 周元沉默了下,想到了《辰漏经》中说的有些事,点了点头。 然后,就该进行最后一项了,安葬这位女皇的执念。 只见她站起了身,就见虚幻的身影之后,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石碑样子的法宝在宝座之上,只有巴掌大小,极为袖珍。 周元看了朱平阳一眼,上前拿起了这东西,没想到看着小巧,却极为沉重,仿佛有万钧之力。 即使他用起了全力,炼体小有所成,也拿不起这东西。 “这是国运所凝结,一国之重,岂止万钧?道友要么有不世之力,要么如昭明女皇或者我一般,有龙气在身,被其所承认。” “国岂是一人一族所私有之物,万民之运乃万民之所有,你们不过是暂居其位罢了,你们能拿起,我这万民之一,为何不能拿起。” 嘴上这样说着,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想要承担起这万钧重量,其实不现实。 不过,他拿不起来,不意味着孙大圣也拿不起来。 但是,当着朱平阳的面,他不好直接将孙大圣拿出来,得使一个诡计,转移朱平阳的注意力。 这样想着,一缕法力已经悄悄弥漫而出。 片刻间,缠绕了一个傀儡,拉动了他一下。 只听寂静的大殿中咔嚓一声,惊动了几人。 朱平阳转头一看,这大殿中,为保险起见,她并未铺开神念。趁此空隙,周元将孙大圣放了出来,化作自身的形象,而他自己,却趁机用希夷道袍隐藏了起来。 而朱平阳看了几息,那边什么也没有,转过头来,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元飞的神气似乎有些变化。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以为周元运转了什么功法,实际上,她现在心思也没放在这,而是在想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诸天星斗图已经被毁,那么接下来,神霄雷鼎就势在必得,甚至眼前这镇天碑都得握在自己手中,否则,造化道凭此宝贝,就有另立朝廷的危险。 而在周元未取得神霄雷鼎之前动手也不妥,因为他还没打开桃源秘境,甚至看他的神情,可能都还不知道怎么进入。 所以,非得选一个他进入世外桃源之后又马上必须出来的时机,将他堵住,没有的话也要创造一个时机,一个他不得不出来的时机。 当然,在此之前,不妨将这个消息放出去,为他在武陵山脉的行动增加变数,也逼迫他尽早开启秘境。 两人各怀鬼胎,也知道对方的盘算,之所以没大打出手,朱平阳是顾忌时候未到。而周元,单纯是怕打不过。 这位一国长公主,身上不知道多少奇珍异宝,在墓穴这样狭窄的环境中,幻术也不怎么好使,被别人堵住集火就麻烦了。 这边厢两人在勾心斗角,那边,孙大圣却奋起肌肉,口中暴喝一声,身形狂涨,从一位七尺男儿变为了一位身高一丈,力大无穷,筋肉虬结的巨人。 这一幕看得朱平阳心头狂跳,这家伙的炼体修为究竟有多夸张,竟然能变化身形,形成类似巨人之象,他有巨人血脉? 却只见,孙大圣那蒲扇大的巨手往下一捞,那小巧的石碑就被他抓在了手中,然后一提,还是纹丝不动。 孙大圣再度发力,浑身血气滚滚,炽热的体温烤得周围空气微微扭曲,大手完全遮蔽住石碑。 在血气周围,孙大圣清楚地感应到,这石碑连接着周围数千里的地脉以及冥冥中的无数人的心念,不过,这些都是已经故去之人。 他心下一动,五指之间符文闪动,周元发动《阴阳洞天灵禁》中的禁法,干扰了地脉与石碑之间的链接。 这卷禁法他还只是略微看看,只能应用其中少数几个有关空间的符文,不过,切断石碑和地脉的感应足够了。 这链接一断,石碑就轻了很多,再有重量,却不是石碑本身有多重,而是无数人将希望、感激、喜乐等等种种情绪凝结在一起,压在孙大圣的心上。 同时,另有一股天地意志加诸其上,这股意志没有喜乐悲欢,没有善恶是非,纯粹是一股规则衍生的厚重气息,仿佛天地本身,生机勃勃又自然生动。 周元知道,这便是黄明的国运和功德,国运方面,黄明已终,虽国号未改,但其实已经变化,自然再无多少国运,只是往日的遗留。 而功德,则是天地加诸其上的一些泛意识,没有攻击性。 这两种东西,都需要周元的神魂承担,如果他能承受,自然就能拿起这镇天碑。如果承受不起,那石碑就比任何东西都要重。 到时,自然就需要求助眼前的昭明女皇了,否则,她也不会让自己拿这东西去后殿。 虽然孙大圣此时真灵已生,但仍然非常虚弱,主导他行动的,仍然是周元的神念,所以,这镇天碑上的国运、功德,自然就依着冥冥中的感应,压在了周元心上。 周元却并没有硬抗,而是将自己的神念化为一张大网,将这些涌过来的虚幻感觉一一网罗起来,然后如五神一般,将这些种种心念一一分别,同类组合。 然后以那功德之气为核心,一层层编织起来,让其排列更加有序,而周元的神魂,充当了其中的组织、框架的作用。 而周元的肉体,充当了框架的作用,这些神念被他激发,化作一件虚幻的法衣,披在他身上,或者说,压在他身上,而那石碑中,只有一顾本源的天地功德。 这样一来,他的每一分神念只需要承担极小部分的念头,而这些念头凝结不起来,自然不是多大的负担。 而在朱平阳眼中,只见元飞握住那石碑,然后静默了片刻,然后在她法眼中,周元浑身神念暴涨,竟然像是披了一件万法不沾的法衣一般。 “炼化了,怎么可能?” 这瞬间的变化,意味着眼前这位以前从未被龙气沾染过的家伙竟然一瞬间就炼化了镇天碑,激发了其天生护体功能。 世俗君王之所以能不被修士伤害,就是因为其身周萦绕了这万民之念,什么样的法术、法宝近身都会被这万民之念冲散。 而周元并不是君王,就能激发这种变化,不是炼化了是什么? 昭明女皇的执念原本一直笑着,这时才开口道:“不错,天纵之才,如天君一般的造王者,如果你下定决心争夺天下,没准也是下一个造化天君。” “不敢,我哪敢与天君比肩,不过一小小卒子,不敢有此奢望。” 说着,孙大圣往前垮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