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看着那串号码上开头的+1，她知道这是米国那边打来的号码，但不是爸爸的号码。　　爸爸的号码她有备注，她甚至能背出来。　　+1(212)365.　　不是一个地区的。　　她的步伐慢了下来，不知为何心情莫名地紧张起来，右眼皮一直在跳，一颗心忽上忽下地悬着，初始的电话铃声像是要把人卷进去一样。　　怎么回事……　　不过就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可能只是打错了而已。　　按下侧边的按钮，将手机塞回大衣口袋里，继续加快了步伐。　　耳边忽然热闹了起来，有了过节的温度。　　路边支棱起一个个摊位，是不同社团面向学校展开的感恩节活动，虽然下着雪，但仍旧拥了不少人在那。　　苏小小压了压帽子，埋着头快速穿过。　　初始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她放慢了步伐，掏出手机，慢悠悠地继续走着。　　还是这个号码。　　会不会是爸爸用别的电话打来的？　　要不还是接一下吧。　　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冷，她的声音小而颤：“喂……”　　一个清冷而成熟的女子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是小小吧？”　　声音冷冰冰的像是没有一丝温度，疏离的，陌生的，让人心悸。　　紧张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我是……”　　脑海里都是疑问她是谁？　　对方依旧冷着声做自我介绍：“我是陆芷茵，苏嵘的妻子，你的后妈，你可以喊我一声妈，但我更倾向于你叫我一声陆姨。”　　冷风进了鼻子，激起了酸涩，还有些刺鼻，她捂着口鼻，双眼瞪得大大的，无法相信这些是真的。　　苏嵘的妻子……　　怎，怎么会叫陆芷茵。　　后……后妈？　　哪来的后妈？　　陆芷茵语调平平，语速适中，却调动了不悦的情绪：“苏嵘要接你来米国，你不愿意？”　　前段时间，爸爸确实每个月都来看她一次，每次都会有意无意地问她要不要和他走。　　她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吸了吸鼻子，嗫嚅着唇，良久才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一定是骗人的！　　陆芷茵的声音带上来清冷的笑意：“看来苏嵘这个男人把你保护得很好。”　　保护得很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小时候的那些算什么。　　她没回她。　　她接着往下说，声音带着考究：“你确定不来米国陪你妈度过最后的时光？”　　最……最后的时光？　　苏小小的步伐完全停滞了下来，鼻腔内的酸涩蔓延至双眼，眼眶湿红，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脸颊。　　热泪在冰凉的脸颊上没一会儿被冷风降了温。　　她是什么意思……　　她笑得狡黠：“真是个单纯的傻孩子，被骗得团团转啊。”　　“既然苏嵘不敢告诉你，那就由我这个做后妈的告诉你。”　　“毕竟后妈也是妈。”　　苏小小已经无法判断真假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陆芷茵冷哼了一声：“关于你父母的事，你就不想知道？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把你丢在h市？”　　苏小小哑声道：“为什么……”　　她很想知道。　　爸爸的回答是工作。　　妈妈的回答是陪爸爸工作。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陆芷茵没了起初的冷静，情绪波动大了许多：“要怪就怪你爸。和你妈结婚了还出去偷腥。你妈和他早就离婚了，我现在才是苏嵘的妻子。”　　“陆星泽你见过了吧？我和苏嵘的儿子，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那小子还挺照顾你的，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别怪你妈，要怪就怪苏嵘，你爸就是个人渣！”　　她好像恨极了爸爸。　　她顿了顿，总感觉上一句话还没说完：“总之，既然没人愿意当这个恶人，那我来当好了。你妈没两年时间可活了，你作为一个女儿不打算来劝一劝她接受治疗顺便照顾一下她吗？”　　“虽然治疗了也可能是瞎折腾。”　　冷静了下来后，有些许同情：“陈楚华也是个可怜人。”　　苏小小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哽咽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可不可以告诉她，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可是，妈妈每次跟她通话都很疲惫，难道真的是因为生病了吗？　　而且她最近都没收到过妈妈的信息。　　陆星泽真的是爸爸的儿子……　　难怪她总能在他身上看到爸爸的影子。　　他们就是一对父子啊……　　他是哥哥的话……　　那不就意味着在她没出生之前，爸爸就已经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　　她给她寻了一个答案：“现在打电话给苏嵘，你问他。”　　紧接着传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小，19岁生日快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一个真相。”　　怕她不清楚，陆芷茵重复了一遍那个真相：“他骗了所有人。”　　电话挂了，耳边再也没了任何声音。　　问他……　　她一直喜欢爸爸多过妈妈，甚至埋怨妈妈为什么要跟爸爸走。　　如果刚才她听到的内容都是真的，那她错了，她错怪妈妈了……　　原来爸爸才是那个抛弃她的人。　　他骗了所有人……　　苏小小的眼神变得空洞，无声地流着泪，已经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在雪夜里漫无目的，偏离了方向也不自知。　　雪越下越大了，头上的那顶她最喜欢的羊羔帽被风吹落，发丝缠住了她的视线。　　她忽而停了下来，转身盯着红砖上奶白色的羊羔帽。　　余光下刚才那些摊子已经收走了，人影错错往建筑物的方向跑去。　　有个女生认出了苏小小，从她身边跑过时关心道：“小乖乖，下大雪了，快回去。”　　她还想说什么，被她同学给扯着跑远了。　　没一会儿，人跑光了，只有小小的身影陪伴着孤独的雪夜。　　孤零零，就像她的羊羔帽一样静静地躺在那儿。　　孤零零的。　　看着地上的羊羔帽，她好像看到了此刻的自己。　　她转身没去捡它，继续前行。　　和她一样，是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原来她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如此。　　一步。　　两步。　　抹了把眼泪折了回去。　　躬身捡起了帽子，拍了拍上面的雪花，不少雪花已经化开了，拍下了一手湿凉。　　她是被人抛弃了，但她不能学他们一样，把重要的东西丢了。　　拿出手机，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她想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爸爸还是一贯温和的语气：“喂，小不点，生日快乐。找爸爸我有什么事吗？”　　生日快乐吗？　　苏小小吸了吸鼻子：“我今天收到了一个生日礼物。”　　即使她再收敛哭声，也难掩厚重的哭腔，苏嵘柔声道：“怎么了小不点？”　　他关注的点是：“爸爸给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每年生日的礼物都大同小异。　　苏小小答非所问：“收到了。”　　收到了一份很特别的礼物。　　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妈妈呢……”　　苏嵘沉默了一会：“她还在睡觉呢，让她再多睡一会。”　　这个时间，那边确实还挺早，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如果苏小小不去猜忌，真的合情合理。　　苏小小喃喃着，言语显得无力：“她是不是生病了？”　　爸爸的声音沉了些许：“嗯？”　　苏小小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哭声，几乎是抽泣着，质疑声夹杂着哭嗝：“你是不是和妈妈离婚了！”　　“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　　“你是不是娶了别人当妻子！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孩子……”　　陆星泽……　　他的爱是不是都给了他……　　她从来都没怀疑过他啊……　　她一直都是相信那句‘苏总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