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是谁？　　铲雪声，嬉闹声，渐渐被少年的声音掩盖。　　明明有一门之隔，却清晰得不像话。　　他的声音不似平时那般随性，有些虚脱，还有些苍白无力。　　脑海里坏学长的模样清晰可见。　　漂亮的双眸似无边的黑夜，没有繁星的眷顾，孤零零的，冷凄凄的，若是此刻与之对视，一定会被吸入那无尽的深渊。　　原来他也有悲伤。　　这个想法刚出现，像是一滴水滴滴落在心海中，漾起一圈一圈的水波。　　阿原是谁？　　他是在为阿原而悲伤吗？　　何为辜负阿原？　　难道他做了什么对不起阿原的事了吗？　　苏小小心里想着事，盯着格扇门的目光也没了焦距。　　里头突然没了动静，连带着院落内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心中的疑惑，随水波漾得越来越远。　　“咯吱”一声，眼前的格扇门由外向内被拉开了。　　厚重的沉香味扑鼻而来，在与外头的冷空气交缠了一会，一呼一吸间是恰到好处的淡雅，闻着便能让浮躁的心沉寂下来，心海逐渐归于平静。　　只见一身明黄色袈裟的僧人手持念珠走了出来，没有过多的表情和言语。　　就好像是她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姿势。　　在邀请她进入庙堂内，好像是在告诉她　　跨过眼前的门槛，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苏小小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弯了弯身子表示问候，抬起沉重的腿，迈入了庙堂内。　　“咯吱”一声。　　门被关上了。　　厚重的沉香，零星的油酥灯晃晃幽幽，是庙堂内唯一的光源。　　藤六的神像下，少年跪在蒲团前，那个一向以高大自居的他，在神像下显得格外渺小。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他好像在接受着藤六的洗礼，像是笼罩着一团光晕。　　“住持，你不用再劝我了，我会一直跪到止静钟声响起之时。”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苏小小觉得自己突然的出现好像打扰到了他。　　一下子心慌了起来。　　坏学长为什么会跪在这里？　　他在为阿原忏悔吗？　　祁鑫明明感受到了身后有人，但那人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也没再说些什么。　　苏小小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现在要怎么办？　　坏学长隔壁还有一个蒲团，其他蒲团都在两侧，若是要上香的话，只能是跪在他隔壁了！　　那位住持还把门给关上了！　　她现在是进退两难！　　但是坏学长好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还是离去好了。　　想到这，苏小小原地悄悄地转了个圈，刚面对着格扇门，坏学长的声音像幽灵一样飘了过来：“小乖乖，来都来了，不跟学长打声招呼吗？”　　“……”　　吓得她的心脏都停止跳动了一秒。　　他不是以为她是主持嘛？？？　　难道他回头看了？？？　　她是怎么被抓包的？　　苏小小原地转了个圈，握紧了手中的佛香桶，视线悄悄上移，还是那个跪着的背影。　　“来学长这。”　　他说。　　他的声音中还夹杂着自己的心跳声。　　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听到坏学长的声音了。　　好像在期待着些什么。　　苏小小鼓足了勇气，朝他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了他的身侧。　　原本跪坐着的他突然直起腰板，小腿与大腿之间形成了90度角。　　忽而抱住了她的腰身。　　身子一个激灵，一双手紧张地悬了空，不知道如何摆放。　　苏小小低下头，他的脑袋才到她的上腹，整张脸埋进了她的毛呢外套，入眼是一头墨发，暖光为之打上了丝滑的光泽。　　心里头那个想法忽而冒了出来。　　是他的头发软还是火烈鸟的羽毛软一些？　　上次没有摸成火烈鸟的羽毛。　　上次也没有摸成坏学长的头发。　　鬼使神差的。　　苏小小悬空的那只手，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发顶。　　只一下下。　　指腹轻轻碰了一下下。　　比想象中的要软。　　好像是完成了一个什么心愿似的，满足感占据了心头。　　而后像是做了坏事怕被发现，立刻缩了回来。　　不料还是被抓了包。　　坏学长突然抓住了她还未来得及抽开的手，牵引着她按压了回去。　　整只手都压实在了他的发顶，触感更强烈了。　　就……摸起来挺舒服的。　　他仰起头：“想摸就摸，学长都是你的人了。”　　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疲倦还是伤感。　　他的眼里没有想象中的悲寂，还是一贯地慵懒。　　刚刚在门外听他的声音，明明像是很难过的样子。　　难道是她感受错了？　　苏小小下意识躲避他的眼神，红着脸，口是心非：“没有……”。　　她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她才不会承认是她想摸！　　苏小小可能已经被他抱习惯了，第一时间都忘了要挣脱他。　　才想起他们两人是在神像面前。　　这样亲密的举动实在是不妥。　　在神明面前，他们不能这样！　　苏小小想要抽出被他压在发顶的手：“学长，你，你快放开我，这里是寺庙，我们这样子不合适。”　　祁鑫抓着她的手离开，原以为他会收敛些，不料被他牵引至他的脸颊。　　像极了她在抚摸他的脸颊。　　祁鑫在她掌心蹭了蹭：“雪神不管这些的。”　　像在求安慰的样子。　　“……”　　根本不是管不管的问题！　　那是神明啊！　　这样明目张胆……　　祁鑫很享受她的抚摸：“乖乖，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想学长了？”　　苏小小没有回答想不想他，掌心痒痒的，好奇怪，好像又没那么抗拒。　　她如实回答了他的另一个问题：“我，我是来上香的。”　　说出来她自己也不信啊。　　她从未来过寺庙上香。　　祁鑫疑惑：“上香？”　　忽而垂下眼眸，眼底藏匿了他异样的情绪。　　他记得每年三月二十五，无论是周天还是周末，斯南寺都闭门谢客。　　因为这一天，是阿原走的那天，也是他该忏悔的一天。　　他会从斯南寺的开静一直跪到止静的时间才离去。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场雪崩，阿原为了救他而葬身雪海。　　那个本该被雪掩埋的尸骨，是他。　　他的命就是偷来的。　　他偷了阿原的命。　　他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