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榕城又出了一个高考理科状元,总分748,甩了全市第二12分,比去年的理科状元,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地媒体纷纷报道,甚至惊动了s市的几家大媒体,最后还是沈淑娟出面,解释身体不舒服,不方便接受采访。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忙着出去旅行,像是迫不及待地飞往高中之外的世界。 外婆得到消息坚持要来榕城,最后舅妈实在劝不住,也跟着来了。 刚到家,就看见把自己困在房间里拉大提琴的女孩儿。 琴音低沉,是一首简单轻快的曲子。 外婆特别喜欢看的一个电视剧,舅妈记得,那首歌叫《有一个姑娘》,是近几年特别火的电视剧插曲。 花甲之年的老人家最受不得小外孙女变成这样,浑浊的老眼泛起泪光,她走过去,握住那双拉琴的手:“我的乖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去年一直生病,家里人都瞒着她,要不是她非要来看看,还真不知道最爱的小外孙女居然出了这档子事。 女孩儿垂眼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双枯瘦的手,眼里闪烁着泪光。 她记得上次去海城看外婆的时候,那天夜里她发了高烧,凌晨三点,那个人就如神明般站在了她家楼下,跨越三千多公里,就为了给她送一盒感冒药。 她记得那时他说:等我。 她一直都在等,可是他怎么还不来啊? 那段时间,老人家说什么也不肯回海城,非要待在这里照顾囡囡,沈淑娟想着让老人家多劝劝孩子,说不定哪天就打开心结了呢。 假期一过,程惜如愿考进了全国排行第一的医科大学。 学校了解到她的情况,特意安排了单人单间,只要年年拿第一,课外成绩按满分计算。 大学四年,除了导师,程惜几乎没和任何人交流过,即便是导师,也是通过打字的方法。 导师是有名的外科医生,人也很有耐心,程惜跟在他身边学到了很多。 有好几次,导师都想让自己专攻心理学的朋友帮她看看,可最后都被婉拒。 她知道自己的病因是什么? 可是她不愿治。 一晃又是五年,程惜被安排到了市医院工作。 不会说话的医生,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都觉得有些好笑。 一顶帽子遮住半边脸,连正常的交流也不行,这样的医生能有什么用? 周京羡去接她下班的时候,刚好听见几个护士凑在一堆叽叽喳喳说闲话。 “都没事干了是吧,嘴巴这么闲,要不要有空检查下自己嘴巴,怎么就那么臭?” 护士被乱骂一通,翻了翻白眼,正准备开口,就看见她们口中的主人公走了出来。 当着别人的面说别人坏话,多少有点心虚,几下就散得干干净净。 程惜拉着他的手,摇摇头,在手机上飞快打下一行字:哥哥,不要怪她们,我已经辞职了。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耐不住导师的期望才来的,没想到,最后还是不行。 不过她不在意,她没有济世救人的大胸怀。 她学医只是为了一个人。 周京羡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她的手往车库走,边走边说:“不就是个破医院吗,老子还不稀罕,大不了以后哥养你,你好好拉你的大提琴” 这么多年,与她朝夕相伴的,唯有那把大提琴了。 程惜抿了抿唇,重重点头。 在那之后,程惜就打算独自去洱海旅游。 沈淑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满脸的不赞同。 要说以前也就算了,可现在惜惜性子沉闷又不会说话,这要是遇到点什么麻烦她甚至都不敢想象。 程替同样如此,自从惜惜出事之后,他就马不停蹄从海城调过来,每天按时接她放学,生怕一不注意宝贝女儿就被人欺负了。 如今听到她竟然要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心下难免不放心。 遭到父母强烈的反应,女孩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宽帽下的手不由攥紧。 她只是想去看看她的少年想去的地方,怎么就那么难? 周京羡没什么意见,沈听澈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那边发展,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不过现在看自家小孩儿这么伤心的样子,决定伸手帮一把。 “小姑,姑父,你俩就别担心了,有沈听澈在,哪个瞎了眼的敢欺负妹妹啊” 然而下一秒,一个抱枕毫不犹豫朝他扔来,沈淑娟气得直叉腰:“周京羡,当了几年刑警你脑子怎么还没好?人家听澈不上班吗?他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寸步不离跟着惜惜?” 沈淑娟跟家里那位母上大人一个脾气,周京羡不自在刮了刮鼻梁。 要是沈听澈敢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小孩儿身边他绝逼把他废了。 最后这件事还是陈静解决的,那时候陈静刚好在洱海那边旅游,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当天半夜就打电话给沈淑娟,说把惜惜交给她就放一百个心。 沈淑娟和陈静认识这么多年肯定相信她,再三叮嘱后才同意了。 收拾好行李,沈淑娟还是不放心,程惜握了握她的手,订的是当天下午两点的飞机。 候机大厅。 人潮湍急,大厅里随处可见的行李箱和小孩,阳光穿透玻璃墙折射进来,光影婆娑,照在每一个行人身上。 肖译简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看电脑,没过多久,航班就开始准备登机。 他收好电脑,将一次性塑料杯随手扔进附近的垃圾桶。 来到安检通道,安检人员正准备检查。 忽然有人从身后拉住他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他脚步顿住,回眸,一张在脑海里描绘了万万遍的脸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如此的猝不及防。 小姑娘已经有一米六了,头发也长长了,一身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因为跑得急,帽子都跑掉了,露出一张尚显稚气的脸。 她此时脚上只穿了一只鞋,胸脯剧烈起伏着,明亮的双眼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良久,他弯唇,一把将人抱住:“小孩儿,我找你很久了” 程惜从来没想过他们会跨越六年的时光,在永远没有未来的某一天,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遇。 她整个人被他抱着,浑身都在颤抖,她根本控制不住,眼泪像断了线般往下掉。 她先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只一眼,她便忘了呼吸。 那个将近消失了整整六年没见的人站在那里,出现在她眼里,顷刻照亮了她的全世界。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环上他的腰,带着怯弱,她很怕,这只是她无数个日夜从睡梦中惊醒的一个梦。 “肖……译……简”嘶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每一个字都仿佛抽干了她所有力气,唇边却挂着笑:“……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