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蓦还是决定要给她一个教训，他半阖着眼皮淡淡说:“嗯，再说吧。”　　程子蓦去放行李，徐茵茵一改以往的飞扬跋扈，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跟在他身后:“那你答应了没有啊？”　　她的眼眶里还有泪，泪汪汪的样子像个小狗，还是个脾气大的会咬人的小狗。　　他还没来得及和她算账，被她气得半死，但又考虑到她今天这么惨委屈巴巴的样子他姑且选择不计较。　　“脏兮兮的，先去洗澡吧。”程子蓦缓了缓神色，解开领带和袖扣。　　他一回头看到徐茵茵还站在那里，动作略微放慢:“怎么？要我帮忙吗？”　　他的语气虽然平直但已经温和了许多，徐茵茵抓住程子蓦放缓的态度，还带着眼泪她就绽放出一个笑，她赶忙摇头。　　等徐茵茵出来，程子蓦在做饭，时间仓促，他简单的煮了面。　　徐茵茵挨着他站在他身边，程子蓦正在炒菜，徐茵茵一身水雾贴在他身边，她湿漉漉的头发靠在他的背上，娇气气的样子。　　程子蓦摸了摸她脑袋，有些无奈心里还有点生她闷气:“这会儿又这么粘我？刚才是谁说分手的？”　　徐茵茵又凑过来。　　程子蓦伸手捏住她的脸，他的表情刻意的带着严肃的:“不许撒娇。”　　可他眼睛里的温柔却已经出卖了他，徐茵茵后悔极了对他说那样的话。　　她是真的舍不得程子蓦。　　她伸出舌头，趁程子蓦不注意舔了一下程子蓦抵在她唇上的手指，程子蓦收回手，她得寸进尺的亲了一下他的嘴巴。　　程子蓦看着徐茵茵眼中的狡黠，一脸惊讶，转而他耳朵红了。　　他咳嗽了两声，回头发现包菜已经炒糊了，他赶紧关了火，把徐茵茵轰出了厨房。　　晚上程子蓦洗完澡刚盖上被子，徐茵茵就立马挨过来，像个树袋熊一样搂住程子蓦的腰。　　程子蓦看着徐茵茵毛茸茸的脑袋，也就今天她特别乖觉。他伸手摸了摸徐茵茵的脑袋，她搂的更紧了。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么？”程子蓦问她。　　徐茵茵手松开了程子蓦，抬头有些茫然:“说什么？”　　“别的我也不多问，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不打算对我讲一下吗？”程子蓦想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她这个心结不打开，两个人之间便始终有一道隔阂。　　徐茵茵默了默:“你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刘茜茜不是来找过你么？”　　她始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既没有勇气也没有心力。　　程子蓦略微做一下回忆，觉得她应该说的是上一次聚会后。他不知道徐茵茵什么时候知道的，竟然憋在心里这么久。　　徐茵茵不见程子蓦做反应，她掀起眼皮看他，才发觉程子蓦也在看她。昏黄色的灯光下程子蓦的睫毛都是金黄色，也许并不是故意的，但这个男人在流露出这种温柔的表情的时候总是有一些蛊惑人心的味道。　　他的手又覆在她的头顶，轻轻的揉搓着，像对待一只最近在闹脾气的猫。　　“我不信她说的话，我想听你说。”他说。　　徐茵茵此时看他，这句太像诱哄的话从程子蓦的嘴里说出来带了几分可靠。　　可是那些早就烂在肚子里的往事让她从何开口呢？　　从她撞见徐达志插足别人的婚姻？　　从她和徐达志断绝来往？　　从她和刘茜茜从熟知到决裂？从她被孤立？还是从顾小雯的发疯和死亡？还是顾小雯的那封将她逼入绝境遗书？　　从她几乎失败透顶众叛亲离的大学四年？还是从她的堕落放任自逐？　　她说不出口。　　她是那种将伤疤藏在心里的人，她不喜欢将自己的脆弱公之于众。　　她看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略有迟疑:“你真的要听吗？”　　程子蓦点头。　　徐茵茵回想了一下，说:“我大学的时候和我爸的关系并不好，我们真正的决裂实在大一的第一个学期结束后……”　　徐达志整个寒假都在b市，他让徐茵茵过来玩一下。　　她独自坐上开往b市的车，到了以后她去他工作的地方找他，徐达志那些年确实做的不错，有一间专门的办公室。　　她第一次见到郭湘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对，她的冷漠遗传于他的父亲，骨子里他们父女两个人一个德行。　　她坐在办公室里，天气热后背湿透了，衣服贴在皮肤上有些黏腻，办公室里的空调开的有点足。　　她记得那个办公室偏阴凉，她看着郭湘的后背，从后脖颈到腰很漂亮的一道曲线，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是风味犹存。　　她看着那个女人笨拙的为她准备茶水，她看起来工作并不顺手，打印机旁边的资料和白纸压在一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夹也有些歪七扭八的。　　面对徐茵茵的打量，她局促又尴尬，站在一边不敢随便答话。　　没有胆识也没有能力，但是还能待在徐达志身边的漂亮女人，徐茵茵忍不住多想。　　“阿姨，你是本地人吗？”她问。　　“对的。”她谨慎的止住了话头。　　“你来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　　她抬头看徐茵茵似乎有些疑虑，但还是说了:“有小半年了吧。”　　“冒昧的问您一下您今年多少岁？”　　“35。”　　她点头说:“您保养的真好，很漂亮。”　　女人乍然脸一红，不知道如何搭话了。　　徐达志开完会回来，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徐茵茵:“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郭湘自觉的退出房间，徐茵茵的眼睛还盯着她看，等郭湘彻底走出去，她才说:“这个阿姨长得挺漂亮的，是和你上次吃饭的那个么？”　　上一次徐茵茵住院，徐达志没能及时赶过来，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突然提起这件事儿，徐达志有些不自在:“原先当兵前的同学，正巧她家里出了点事，帮一下忙。”　　徐茵茵点头却说:“您有这么好心？”　　徐达志看她，知道她一向早熟，他叹气:“她已经结婚了。”　　徐茵茵哼笑一声:“听您这话似乎有些遗憾呢。”　　“茵茵!”徐达志呵斥一声，徐茵茵止住话头耸了耸肩不再说话了。　　徐茵茵在徐达志这里住了几天，正准备离开。一天晚上，徐达志接到一个电话穿上外套就出门了。　　“茵茵，爸爸有事儿先出去一趟。”他的手机还亮着屏幕，显示着通话进行中。　　联系人的备注就是郭湘。　　徐茵茵再一次来徐达志的办公室是为了给他送东西，正撞见徐达志和郭湘在办公室自带的茶水房里说话。　　女人的声音自带着哭腔，脆弱又娇懦让人凭生一种保护感，她似乎在诉说着家庭的不容易，然后徐茵茵听到了徐达志极有耐心的安抚。　　他微微搂着她的肩膀，背影显得伟岸又可靠。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也许不会知道徐达志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你看，冷漠的人也不完全是冷酷的。　　可徐茵茵早就接受了事实，白萍的选择不是她，当然，徐达志也不是。　　徐茵茵识趣的关上门，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到郭湘出来，她才进去。　　终于到了过年的时候，b市不如m市繁华，她早已经呆够了，这几天她把b市逛了个遍。　　徐达志让她去给郭湘送年货，她刚刚考了驾照，她开着徐达志的车就去了。　　她照着地址找到郭湘的家，她敲门，没人答应。过了一会儿，门锁开了，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后怯生生的看她。　　这是她第一次见葛慧乔。　　那个时候她大约还在上小学，个子不高像个小胡萝卜。　　“小孩儿，你家大人呢？”　　葛慧乔看她有些警惕，她冲着家门喊了一声:“爸!”　　一个男人从屋里出来，男人中等个头，看起来有些干瘦，皮肤偏黑，但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　　“叔叔。”徐茵茵打招呼:“新年快乐!我爸让我给你们送点年货。”　　男人打量了一下徐茵茵觉得陌生:“你是哪家的？”　　“我爸和郭阿姨现在是同事，这不过年了吗，我过来给您送点东西。”徐茵茵说着打开后备箱。　　葛富国看到后面满满当当的东西有点吃惊:“这……”　　徐茵茵已经开始往下搬东西了，葛富国却制止住她:“不用了，不用了，叔叔心领了，这实在太贵重了。”　　正巧郭湘回来看到徐茵茵:“茵茵，你怎么在这？”　　“郭阿姨，我爸让我给你送年货。”　　葛富国对郭湘说:“你看看，这也太多了，你这哪个同事送这么多东西过来。”　　“和你说过的，是徐总，我的老同学。”郭湘转而为难的看了看后备箱的东西，对徐茵茵说:“这实在有点多了，茵茵你拿回去吧。”　　徐茵茵照旧往下搬:“你别为难我了，就我爸的脾气，事情没办成回去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男人冷不丁的接了一句:“徐总可真是大气啊。”徐茵茵笑笑没说话。　　最后郭湘犹豫着收下几件不是很贵的年货，徐茵茵开车走的时候，看了一眼郭湘和葛富国。　　葛富国的脸拉下来，表情并不是开心。　　她没管，她才不管徐达志打的什么主意和郭湘又是什么关系。　　听说晚上广场上有烟火，她开着徐达志的车兜了一圈，到广场上看烟火。　　她把车远远的停在路边，打开车窗，广场上人头攒动，烟花在天边炸裂。　　她打开手机熟练地拨打了一遍程子蓦的电话，竟然接通了，她紧张地坐直身子:“喂？”　　那边传来一个男声，他声音粗犷，感觉像是在三四十岁左右他疑惑地说:“喂？”　　“请问程子蓦在你身边吗？”　　“程子蓦是谁？打错了吧。”那边男的说着。　　外面的烟花落下，徐茵茵因紧张激动而有些加快的心跳逐渐平息:“抱歉，打错了。”　　徐茵茵离开多半年，连手机号码都注销重售了。她看见远处有卖气球和烟花的小贩，她下车去买了几根烟花棒。　　回头看见一个半大的小孩正看着自己，小孩儿眼里有一些胆怯，正是葛慧乔。　　她叫她过来:“小孩儿，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她不说话。　　徐茵茵晃了晃手中的仙女棒问她:“想玩吗？”　　她点点头，徐茵茵帮她把仙女棒点燃，葛慧乔笑了，她笑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你爸妈呢？”　　毕竟年纪小，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难过，嘴巴下撇好似快要哭了她低声说:“他们吵架了。”　　“他们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了？”徐茵茵问。　　葛慧乔解释:“是我自己走丢了。”　　小孩儿很省心，徐茵茵带着她玩了一会儿，最后她把葛慧乔送回家。　　小孩儿怯生生地对她说谢谢。　　房子里两个人在争吵，男人愤怒的声音和女人的哭声混成一团，似乎在互相指责是谁能丢了孩子。　　葛慧乔下车，她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不知带出于什么样的情感，徐茵茵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