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栀出来。 白露早就急得冒火星子了,问她信递过去没?白栀点点头,白露失魂落魄地走来走去,不知道结果如何。 “我先回教室了。” “哦……你去吧。”白露望她一眼,恍然道:“姐,我记得你喜欢的也是陈舟。” 白栀展露微笑,“是吗?你知道我喜欢他,还故意叫我帮你送情书啊,露露。” 白露僵住,随即大咧咧道:“现在才想起来嘛,我学习不如你,记性也差,不是故意的啦。” 上课铃响起。 白栀懒得同她争辩,急忙往教学楼跑去。 白露即便犯错也永远不会认错,更遑论接受惩罚。就因为小两岁,所以白栀这个做姐姐的,永远需要让着她,为她的错误买单。 当谦让被驯服成习惯,就不再是姐妹——白栀变成了木马,而白露就是坐在木马上放声大笑的主人。 这些事,小时候不懂。 长大后懂了,却也不得不看淡。 上午的课程很快结束。 午休回来,果然像上一世一样,班里的女生纷纷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她。孟晓丹更是直接把桌椅挪到过道,不耐烦跟白栀做同桌。 男生则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有说有笑的,不时伸手指向她,自然流出一种猥琐和轻视。 看,白栀真不要脸。 以为长得漂亮就有戏吗? 陈舟那样的人,能看上一个性格阴沉的闷罐子吗? 自不量力。 在封闭的象牙塔里,流言蜚语的伤害是巨大的。曾经的白栀,当天下午上完第一节课就请假早退了,在家待了两天才重新回到学校。 后面的日子就像温水煮青蛙。 痛得不明显,但就是一点一点煮熟了她。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她不用为别人莫须有的指控早退,流言蜚语再也无法洞穿白栀,她有江燃,她要等江燃来学校。 第一节课下课是眼保健操时间。 音乐滋一声响起,白栀摆好姿势,闭上眼睛,一下又一下揉压穴位。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温暖的草木香飘入鼻腔,伴随汽油些微的刺激,有点咸,是汗吧,少年骑机车来的,这会儿阳光很晒,出汗也正常。 他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白栀旁边停住,呼吸声比脚步声重,他似乎在看她,眼神很锐利。就在白栀睁开眼打算确认时,江燃一边脱机车手套,一边往教室后排走去。 四节眼保健操结束。 白栀一秒也没停留,转过身,望向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江燃穿着米色棒球夹克,里面是件黑色背心,锁骨极明晰,手肘绷出清瘦利落的曲线。 学校不让戴饰品,但他还是挂了一条项链。 项链看起来很古怪,铂金质地的细链子,挂坠却是一枚通体碧绿毫无杂质的翡翠戒指。江燃身上没有便宜的东西,可也是多年后白栀沾老妈的光,跟着一众投行大佬参加珠宝拍卖会,才知道帝王绿的翡翠价值连城。 他胸前的这枚戒指就够新建一个江一中了,也不怪老师都由着他。 别人要通过学习改变命运,而江燃已经是所有人为之奋斗的命运终点。 他明明拥有一切。 为了她,却在火中燃烧殆尽。 人在少年时代的心事不比福尔摩斯遇到案子简单,埋在心底的事往往隐秘、诡谲、撕裂,让人摸不着头脑。曾经白栀以为江燃和其他人一样看不惯她,甚至厌恶她,可是历尽千帆,拨开云雾,才发现少年的心像金子。 埋在沙中,闪闪发光。 “江燃……” 白栀推开桌椅,径直走向最后一排。 窗外的银杏渐黄,但还没有落,密密麻麻的树叶树枝将午后的阳光筛成一瓣瓣,落在他身上,以及他身旁的桌椅和砖红色水桶。 老式石英砂地板应该要追溯到上世纪了,数代人从这里毕业,将有黑白斑点的地板踩出包浆,有点润,倒不滑。 后面也有黑板。 黑板报由擅长美术的同学负责,这一期为了迎国庆,画了一面大大的鲜红色五星红旗。 江燃坐没坐样,靠在椅背,书包软趴趴扔在地上。发间的汗还未风干,亮晶晶,湿漉漉,刘海也黏在一起。 他抬头,一双桃花眼缱绻氤氲,极其勾人。本来凭这双眼睛就能叫一声“班草”了,可他眼梢上吊,眸光又凝,生生将雾里桃花演绎出冷酷厌世的意味。 没人愿意和江燃对上眼。 曾经的白栀也是。 当你看到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出于本能,也要避其锋芒。 “有事?”江燃收回目光,歪头讥讽道:“现在全校所有人都知道我们(3)班出了个荡妇,腆着脸向陈舟投怀送抱,人家还不肯要……白栀,你不要脸,也别连累其他人。” 原来已经传成荡妇了吗? 白栀抿住唇,眸光如星,一派真诚,“我没有倒贴陈舟,如果非要给我安一个罪名,不如让我倒贴你。” 江燃滞住。 懒散的坐姿变得僵硬。 总是垂着的眼皮蓦然往上,眸中迷离雾气震荡又震荡,翻滚不息。 一瞬,所有亮起的光又归于黑暗寂寥,讥诮攀上江燃的眉梢,他将焦虑和怀疑掩饰得很好,可呼吸还是变得艰涩,粗重。 喧闹的教室忽然安静,就连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到。 不知道是谁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有人惊道:“我靠,白栀疯了。” 关于江燃,传闻众多。 从初中开始他就是无人敢招惹的混世魔王,看不惯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放过。据说,他进过警局,还曾有女生为他去医院,后来退学了,再也没人知道去向。 昔日为数不多的朋友闹翻了,现在玩得来的人全是些游手好闲的社会青年。 有人曾经老远看见过,江燃身边的人纹着夸张的花臂,脸上还有狰狞刀疤。 在大家的认知当中,倒贴陈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不量力,但尚且还是人能干的事。倒贴江燃,那是要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不做人了! 轰—— 江燃一脚踹开前面的桌子。 灰尘扬起。 窗台上象征学运的文竹摇摇欲坠。 前面的人惊叫一声,抱头鼠窜,不敢责怪江燃,只能把怨恨的目光投向白栀。 大家惊慌失措,互使眼色。 本该颤抖道歉的白栀却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害怕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