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江燃捂着被子,不动。 嘴唇干裂,脸却红得通透,桃花眼烧得雾气缭绕,说不出的惑人。 白栀放了杯子,搬来椅子坐下。 他翻过身,懒得看。 冷风灌进来,将少年颈间的汗吹干,也撩起女孩的发丝,贴在脸颊。白栀扒顺了,趁着风凉且急,静静从后面抱住他。 汗味。 烟味。 酒味。 还有一点点清冷疯癫的木香。 她靠在他颈间闻了闻,呵口气。 江燃偏头贴住,像是生气了但尾音却猫似的上扬了,“又占我便宜。” “阿燃乖乖吃药。” “我死了与你有关系?” “当然有啊。”白栀闭眼磨蹭,“你死了以后谁给我买早饭?” 江燃在,早餐都是他带。 以前能去食堂抢个面包就幸福得不得了,最近这两个月天天奶黄包、叉烧包、菠萝包、生煎包……都不见重样的,不想吃,他还会托人送奶茶来。 现在好了。 嘴养叼了,再吃回去真的不习惯。 少年薄唇一拧,翻身掐住女孩脖子。 疼是怪疼的。 不过白栀自有对策。 顺势往他怀里倒去,一点劲不使,环住江燃脖子压得死死的,反客为主,“阿燃,好想你,快点好起来回学校吧。” 江燃蓄起的劲没了攻击目标,默了默,怯弱又欢欣地抚摸白栀的头,“你以为我不想你吗?” 白栀鼻子一酸。 “我不问成了吧,你的家事、往事,只要不想说人家就不问了,谁还没有点秘密。” 江燃抱住她。 “我舅喝醉酒打上门来,我爸挨了一酒瓶,我还了他一酒瓶,结果我爸又抽了我一嘴巴,问我怎么能和亲舅舅动手,然后我舅又去打我爸,说凭什么打他姐姐的儿子,然后……就这样了。” 小舅子打姐夫。 外甥打舅舅。 亲爹打儿子。 三角循环,一家人打得不分彼此,不辩对错。 白栀:“啊?” 江燃按住跃跃欲起的脑袋,“每年这两天都要闹一次,习惯了。” “为什么是这两天?” “我妈忌日。” “……”白栀在心里咯噔一声,不敢叫出来。 原来江燃妈妈已经过世了。 江燃将药片扔嘴里,皱眉拿起水杯一饮而尽,褐色药汁顺着嘴角流下,他舔了口,活动脖子,然后说起往事。 一副闲聊的口吻。 他妈在他十一岁那年车祸身亡,警察过去,从车里还拖出一具陌生男人的尸体,那是他妈养的小白脸。 苏素心跟小白脸寻欢作乐出的车祸。 本来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丑事就这样闹得人尽皆知。 彼时江卫东为个项目急得焦头烂额,正在外地求爷爷告奶奶给人当孙子,急匆匆赶回来不仅要安慰儿子、处理老婆和小白脸的遗体,还要面对世人看笑话的目光。江卫东大病一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江燃守完头七,别着白色麻布条又赶去医院守着。 爸爸要是也没了。 他就成孤儿了。 幸好,他爸不像他妈,还是放不下他的。 江燃说,舅舅一直觉得他妈的死是他爸造成的,可只有江燃清楚,他们父子是怎么相互扶持熬过来的。 法院传票。 大字报。 讨债的。 讨薪的。 老员工卷款潜逃。 苏家的袖手旁观。 泼粪、倒汽油、喷红漆……众叛亲离,他们父子需要一天换一个地方躲。 “现在日子好不容易平静,我管他是不是舅舅,敢动我爸,老子要他好看。” 白栀沉默。 江燃摸到她的手,“怎么还红着,去冲点凉水。” 白栀握住滚烫的指绕了绕,说不出话,江燃雾蒙蒙望着她,压低声音问道:“那天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