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开学的时候,叶菲在余惠兰的陪伴下去了b大,叶菲本来是要一个人去的,可是余惠兰的理由让她没法拒绝,她说,你妈只在电视里看过这所全国闻名的学校,现在我闺女考上这所学校了,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她们是坐飞机去的,候机室里叶菲对秦颂的想念突然就泛滥了,她想到了那次他们去海南的情形,想到秦颂的怀抱,想到他护犊子的样子,她压低了棒球帽,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再抬头时已是云淡风轻。 叶菲过着平静且毫无新意的大学生活,她适应的很好,等国庆放假的时候,她已经和寝室的人打成了一片,可以手挽着手去旁边的商业街淘便宜的外贸衣服了。 正在她考虑国庆要不要回家的时候,她接到了丁颖的电话,电话里,丁颖说,叶菲,我快死了,你回来看我最后一眼吧,然后她听到丁颖妈妈的哭声和说话声,我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丁颖得了癌,血癌,也就是俗称的白血病。 她从西双版纳回来之后,老是觉得头疼,身体无力,过了几天又开始发烧,刚开始以为是感冒了,吃了一些感冒药和退热药,但是烧一直不退。她妈觉得不对劲,就领她去医院检查,一查竟查出这样的病来。结果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相信,觉得医院是误诊,丁颖当时还开玩笑说,我身体壮的像牛,怎么可能会得癌?你们医院的设备是不是该更新换代了?当时小护士的脸都绿了。 “后来我就开始流鼻血,就是跟电视上演的一模一样,我当时也忘了在干嘛,鼻血就滴在我的手背上,我当时想的是,我的运气不会这么背吧。结果运气就是这么背!” 丁颖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脸白的像唱戏的,叶菲听了半天,放下手中的包,说,我给你削个苹果吧,电视上不是都是这么演的吗? “行了,你别忙活了,先回家看看你妈去了,我这儿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叶菲把手中的包扔了过去,丁颖笑着躲开,可是那笑比哭还难看。她说,叶菲,你想让我怎么样?想让我哭天喊地,还是像你当初一样承受不住打击变成傻子?我丁颖没那么怂。 叶菲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又砸,方向歪了,连病床都没碰到就掉在了地上,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出好远。 叶菲冷笑,是,我当初是怂,可是最起码我还活着。 “谁不想活着,可是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我能怎么办?我就是哭死,他也只装看不见。” “你别动不动的就死啊死的,有多少人一听说自己得了绝症,吓都吓死了,这病最主要得看心态,心态好了说不定癌自己就没有了,电视上不是老报道这样的案例吗?要说心态,谁比得上你啊,我觉得有戏。” 叶菲声音软糯,语气缓和了不少,她刚才那样说也是急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承受自己的好朋友突然得了癌症这样的事情,即便活了两世,她依旧面对不了。 丁颖咧开嘴笑了,头高高扬起,得意的说,那是。 叶菲觉得有好多话要说,可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正好医生推门而入,说要做什么检查,叶菲拾起包就退了出来。她在门口的椅子上等的时候,旁边两个小护士不时的往这边看,嘴里唏嘘不已,真可怜,小姑娘那么年轻漂亮,竟然得了这种病。 叶菲心说,你们也挺可怜的,每天跑上跑下忙东忙西,帮病人打针换药,连口水都喝不上,还有时间可怜别人。 不知道医生在里边做什么检查,半天都没有出来,叶菲坐的屁股都疼了,她站起身来,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这才想起自己一大早赶飞机,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还有心情说别人呢。 叶菲在楼下吃了碗拉面,边吃边掉泪,刚才在丁颖面前,她不敢哭,怕她一哭丁颖更加受不住,这会儿只有她一人,她终于能明目张胆地哭一场了,怎么可能不难受呢,那是丁颖啊,不是什么路人甲路人乙,是她今生最好的朋友。 付账的时候,老板看了他一眼,问,小妹妹,是不是家里有人得了重病? 叶菲笑容苦涩“您怎么看出来的?” “我这饭馆开在医院边上,想像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我告诉你啊,没什么好怕的,若是能治,砸锅卖铁也得治,要不以后肯定得后悔,要是治不了,也别天天哭丧着一张脸,人迟早都是要死的,死的早不见得是坏事,你们就好好陪着她度过人生的最后阶段”。 这样浅显的道理谁都懂,可是又有谁真正做的到,叶菲小声说:“可是,她才十八岁”。 “昨天有个三岁的小男孩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挺过去”,老板的眼中满是沧桑,“可是活着的人不还得活着,去他妈的老天爷,眼睛就没睁开过”。 叶菲默默得走出了饭馆,有句话说的很好,我们听过很多道理,却依旧过不好这一生,再多安慰的话也平复了不了她的心绪,她真的真的很难过。 等电梯的人很多,叶菲双手插在口袋里,老神在在,叮的一声电梯来了,正要往里挤的人却纷纷后退让开了一条路,几个中年人抬着一个担架从里面出来,上面躺着一个老婆婆,嘴里还插着呼吸管,后面跟着几个中年女人,表情悲戚,看样子是老人不行了。 老人的子女家境应该不太好,那些人穿着很廉价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有一个甚至还穿着蓝色的工作服,他们的表情木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低声说着“让一让”。周围唯恐避之不及,叶菲前面的一对小夫妻一直往后退,差点踩到叶菲,叶菲被挤到墙角,她怔怔的看着那群人离去,心里酸楚到几乎不能呼吸。 她在想,她是不是做错了? 天灾人祸,生老病死,都是不可抗拒的,如果有一天她或者他遭遇到这些,那些没有说出的话,那些分别的日子,她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