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玥宁垂眸，看着手里的那张照片，不难看出，这张小小的照片已是多年前拍的，与如今相比，这张旧照片的像素并不高，且并没有经过滤镜，美颜的修饰。　　 可尽管如此，苏玥宁还是看出了照片里女人的那种妩媚秀丽。　　 照片里的女人桃花眼含笑，弯起似月牙，朱唇微抿，柔媚似水，灵气逼人。但面部轮廓较一般女孩更深些，为这位柔弱女子平添一分英气。　　 只一眼，苏玥宁便觉得自己方才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因为叶云眠眉眼与照片上的女人，不说十分，也有六七分相像。　　 “这是你妈妈吗？”苏玥宁轻抚着照片，微笑着问道，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般。　　 “嗯。”叶云眠的脸上显现回忆之色，却仍然平静，漂亮的桃花眼有些许黯淡，没有恨意，只有些许遗憾与惋惜。　　 看着照片里的女人，叶云眠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我是她的孩子，这点毋庸置疑，她去世后整理遗物时，我发现了一本日记，日记很厚。”　　 苏玥宁直觉那本日记应该是叶云眠母亲写的，也并不催促，朝叶云眠的方向靠近了一些，静静地等待着叶云眠的后文。　　 “看完那本日记，我才详细地知道了她和叶欣怡父亲的过往，以及我的到来给她带来的痛苦。”　　 苏玥宁抿了抿唇，视线从照片上移转开来，落在叶云眠脸上，仔细看着叶云眠的表情。　　 “唔，如果讲这些会再让你难受，不开心，那我其实并不是那么想知道。”　　 苏玥宁斟酌着措辞说道，她现在有点不确定叶云眠是真的平静，还是在强忍伤痛。　　 毕竟那些过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算不上美好。　　 苏玥宁有点懊恼，她刚刚怎么就没能控制住自己呢？　　 苏玥宁这般想着，便看见叶云眠朝她展开了双臂，与此同时，少年低沉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窗外微风轻拂，高悬于天的繁星似也被风吹动了心波，开始半明半昧地闪烁着。　　 苏玥宁无奈地朝着叶云眠的怀抱靠近，小声嘟囔道:“你直接抱就好了啊。”　　 她肯定不会拒绝的。　　 为什么还要特意问她，唔，她会害羞的。苏玥宁靠在少年臂弯有些无奈地想着。　　 听到苏玥宁的话，叶云眠柔和了神色，下巴轻轻在苏玥宁已经被吹干的头发上蹭了蹭，而后回复了苏玥宁方才的问题。　　 “没事，我想告诉你的。”　　 叶云眠垂眸，唇边噙着些许笑意。她想知道的事情，他总是愿意告诉她的。　　 苏玥宁怔愣着抬头，视线直直撞进叶云眠温润的桃花眼里。　　 不知何时，少年那总是闪着冷厉淡漠神情的眼睛变了，里面开始出现包容，温柔，宠溺与爱诸如此类的情绪。　　 他开始与他自己，与这个对他说不上友好的世界和解了。　　 苏玥宁放松下来，完全依偎在叶云眠怀里，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郑重。“我会认真听的。”　　 “嗯。”叶云眠轻应道，而后继续着回忆的叙述。　　 “我的妈妈，叫方萍。出身农村，那个年代的农村总是封建又愚昧的，她很喜欢念书，也确实很有天分，一路从农村考上城里的高中，再到s大。”　　 苏玥宁眨眨眼，猜测道:“她受到了家里的阻扰?”　　 毕竟当时上大学所需的费用对于农村来说着实不低，男孩子家里尚且要犹豫一番，更别提当时总是被视为男人附庸的女子了。　　 叶云眠点点头，“她不被允许继续念下去，家里给她找了一门亲事，出的彩礼很多。是一个大她20岁的老男人。她不愿意。”　　 “而后，她和高中班上的一个同学私奔了，那个人成绩并不好，没考上大学，但很喜欢她。愿意带她逃到s市，打工供她念大学。”　　 叶云眠说到这里，声音微顿了片刻，“那个人，叫叶轩。也就是叶欣怡的父亲。”　　 苏玥宁有些恍然，难怪叶云眠的母亲会对叶轩情根深种，百般忍让，甚至被家暴也不反抗。　　 原来是有着这么一段。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的妈妈也到了毕业的时候，拿到了s大的毕业证书，她学的金融，这样的学历在那个年代，本应活得平平顺顺。”　　 叶云眠垂眸看着苏玥宁的神色，肯定了苏玥宁的想法继续道:“毕业时，她早早地便收到了众多企业的橄榄枝，即将有一份体面的工作。那个时候，她已经和叶轩结婚了。”　　 “但在一个夜晚，不幸发生了。”　　 “经此一事，她精神开始崩溃，终日郁郁寡欢，不愿见人，叶轩当时还喜欢她，对她自然是怜惜的。”　　 苏玥宁张了张唇，却又不知说什么。　　 毕竟她不是方萍，但换位思考，如果她生在那样蒙昧的年代，受到过封建思想摧残，怕是也会觉得自己不洁吧。　　 方萍能有勇气摆脱愚昧的家庭，前往s大求学，求的是一个光明的未来，而非此种不幸。　　 这样一个模样姣好，成绩优异的姑娘在人生中最光彩，最美好的时候受到这种摧残，精神崩溃真的挺合乎情理的。　　 叶云眠沉默片刻，声音微哑，继续道:“所以，她不喜欢我，讨厌我，现在想来，真的挺正常的。毕竟，对于她来说，我真的是她一生的污点。”　　 苏玥宁有些担忧地抬眸，看着叶云眠，轻唤道:“阿眠？”　　 她好不容易才带着他走出来，可千万别又陷在里面了。　　 苏玥宁仔细观察着叶云眠的神色，生怕叶云眠又陷入痛苦无法自拔。　　 叶云眠伸出空着的左手，轻扣住苏玥宁微凉的手，微微一笑道:“我没事。”　　 他的姑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拖他出来。　　 他现在只想努力成为配得上她的喜欢的人，又怎么能再陷进去呢？　　 苏玥宁松了口气，也笑起来，任由叶云眠握着她的手，继续听着叶云眠后面的话。　　 “或许，会生下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觉得我有一定概率会是他们的孩子，毕竟他们当时已经结婚了。”　　 苏玥宁有些茫然，便听见叶云眠的声音仍在继续，“但很可惜，我不是。因为日记里，夹着一份皱巴巴的亲子鉴定表，我和她有母子关系，和叶欣怡的父亲则没有。”　　 苏玥宁愣愣地点头，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等回过神来，苏玥宁便听见叶云眠微哑的声音里有些许黯然，“你会不会……”　　 “不会。”苏玥宁挣脱叶云眠的手，用自己的手一把捂住叶云眠的嘴，没让叶云眠说出后面的话。　　 虽然叶云眠后面的话还未说出，但苏玥宁已然明白少年的意思，生怕他说出什么自我厌弃的话，遂简单粗暴地开始阻止。　　 “我的答案会一直不变，相信我好吗？”苏玥宁柔柔说道，杏眸一瞬不瞬地对上叶云眠的视线，不偏不躲。　　 “嗯。”叶云眠轻声应着，将苏玥宁的手拿下，再次握住。　　 这个世界里，唯有眼前的这个女孩，见过他的不堪与狼狈，却始终不曾逃离，一次次地拥抱他，点亮了他黑暗的世界。　　 他相信的。　　 他怎么会不相信呢？　　 苏玥宁倚靠在少年温暖的臂弯里，脑袋轻抬，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民宿外灯火璀璨，夜市里有孩童和大人的欢声笑语，夹杂着些许轻微的脚步声，一派祥和。　　 屋内明亮的灯光下，两人亲昵放松却又自然，不同于行人外露的欢闹，却自有另一番静谧的愉悦，他们同样欢喜。　　 苏玥宁视线微移，落在叶云眠脖颈处，然后定定地看着叶云眠微凸的喉结。　　 她突然好想摸摸怎么办？　　 应该没问题吧。　　 苏玥宁心底不确定地想着，然后伸出了自己罪恶的爪子，触上了叶云眠的喉结。　　 诶，真的动了。　　 苏玥宁惊奇地睁大眼睛，明澈的杏眼里满是好奇，只觉得手下的触感好神奇。　　 叶云眠身子微僵，在苏玥宁再次试图触碰上他喉结的时候拽住了苏玥宁的手。　　 “阿宁?”叶云眠的声音有些许沙哑。　　 苏玥宁不解地抬头，便看见少年桃花眼微暗，眼尾泛红，十足妖冶的模样。　　 “嗯？”短暂的几秒过后，苏玥宁指尖微颤，有些紧张。　　 天空之上的月亮轻轻飘移着，不觉已是半掩在云层之中，似是含羞的少女，掩住羞涩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