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浪漫青春 再见黄昏雨

十三年前

再见黄昏雨 唐斌 1373 2024-07-11 08:24
   她一直弄不懂,一秒钟到底有多长,于是她跑去问他:“等一下是多久啊?”“滴答,一秒钟。”他每次都这样回答。可是欢还是不明白“滴答”是“滴——答”呢还是“滴答”呢?还是“滴—答—滴—答”呢?于是她拉起他的衣角又问一遍:“滴答到底是多久啊?”她的眼睛里充满急切,眸子一闪一闪的,好像在对他说:“你要再不告诉我,我就生气啦。”于是他马上放下手头的事,“好了。”于是,欢抢走他玩的滑梯;催他“扫荡”平常要两倍时间才能摆平的米饭,陪穿上最漂亮的新衣服的她出去玩;催他鼓起勇气点着爆竹的引线;催他即使在腊月也得汗流浃背地赶完语文试题和她一起交卷;催他在过家家的时候比别的男孩子都先把泥沙堆成堡垒;催他背起她来,让她能够得上工会门前电影剧场的大荧幕…一秒钟可以很短,但有时候,也可以很长的。所以有时候要等很久,才能轮到欢玩滑梯;才能把那个凡事都慢人半拍的家伙从饭桌上拉出来,推着他爬到云山腰去看日落;才能在同学们都走光了的时候看见他匆匆忙忙地从课室里提着背包跑出来一脸慌张;才能在起身想走的时候发现璀璨的烟火在空中花一般绽放,与星辰月色争艳;才能看上即将完场的电影…所以直至十三年前的那一天,她送走他的时候,也只用了一秒钟。“1993年2月6日,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元宵节,靖乡的小雪下了一天一夜,天刚亮的时候我就坐上了搬家的大货车。开车的老司机嘴里叼着根香烟,烟圈扑进眼里感觉很酸涩。临别的时候欢问我什么时候走,我对她说:‘滴答,一秒钟。’透过蒙着雾气的车窗,我看不清楚欢的样子,她低着头,撑着的那把小红伞遮住了她的脸蛋。我答应她会回来看望她,将来我要做爸爸,她要做妈妈,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小宝宝天天玩过家家,所以我走得很自信,很从容。大货车引擎轰然启动的时候,从倒后镜里我看见排气管冒出的热气,一团一团向上升腾,然后迅速消失在凝固的空气里。车经过临水与新洲边境的时候,小雪化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滴滴答答拍打在车窗上,我伸出手指顺着雨滴的轨迹在窗沿划了一个又一个“1”字,直到隔着窗外的世界被我看见为止。雨和着清风的方向从迷蒙的天空不断升腾,坠落,又升腾,又坠落,再升腾,再坠落,仿佛歌者轻扬的舞步,款款盈盈。我的心一颤,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我看着飘散的绵雨,两个钟头前的兴奋心情在那一刻荡然无存。我明白了,与其说是欢送,不如说是诀别,与其说是再见,不如说是再也不见。就像这一场绵雨,谁也不知道今天它要飘到哪里去,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它还在不在,后天寄居在厚厚云层下的它又要逗留多久。我和雨是多么相似啊。这让我想起妈妈说过,我们家1988年从三岳南下临水的那段故事,我想,场景与现在应该很像吧。我的一生都在漂泊,至少到目前是这样,在临水靖乡度过的童年时光,虽说只有短暂的5年,但对这片土地的记忆如同那里的云山和渌水一样明净和清晰。我最爱的人依然是那个时代的欢,我最爱的时代依然是那段天堂一般的童年生活。从那以后我叫自己雨,雨是谁?雨是雨,雨是阳光的泪,雨是清风的泪,雨是皓雪的泪,雨是浮云的泪…冰冷的泪滴从苍茫的天空中升腾坠落,周而复始,无尽漂泊只为得到生命里多年寻求却未曾得到的一个答案:‘爱,走了么?幸福,走了么?希望,走了么?’为了得到这个答案我在这个世界挣扎着,我不知道是否有一天我能解答,但我想,也许真正等到它来的时候,时间只过了一秒。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