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茳只觉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踢着脚边的碎石子漫不经心地问些客套的问题：“你家住哪里呀？” 　　 这小丫头怎么都喜欢问些奇奇怪怪没头没脑的问题呢？ 　　 “水岸濮园小区。” 　　 “那个市中心那个？” 　　 见张知和不像开玩笑地点了点头，林予茳最先想到的并不是房价而是距离：“你从濮园过来岂不是花了一个多小时！” 　　 张知和点了点头。 　　 疯了疯了！一个多小时车就来紫桥这个鬼地方！ 　　 “你呢？” 　　 林予茳指了指自己，确认说的人是自己之后才回答：“大学城啊。我爸爸妈妈住在大学的教师公寓里。我爸爸是大学老师。” 　　 张知和点了点头以示自己了解：“你家里就你一个小朋友吗？” 　　 “不是。我还有弟弟，小我六岁。你呢？” 　　 “有个妹妹，双胞胎。” 　　 “哎？”脑海中全是上次典礼上那个在张知和身边嬉闹的活泼女生的样子。 　　 “你见过的，成人典礼来过。” 　　 “那个很好看的，头发长长的女生吗？”林予茳出声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是不是也要装一下不知情了。 　　 没有注意到林予茳的小动作，听着林予茳对张知熠的描述，张知和倒也很认真地回答她：“她是挺好看的。知道你这么夸她，她会很开心指不定要扑上来抱你。” 　　 和美女贴贴哎！谁不想啊！还想和美女睡觉呢！ 　　 越想越痴，自己那得意的小表情落入张知和眼里悉数化为可爱的小动作。看样子她对阿熠还挺感兴趣的：“可以下次约出来一起见面。她在大学城念书。” 　　 “江大吗？” 　　 “对。” 　　 “我爸爸在那里教书！好巧！” 　　 “是挺巧。” 　　 “高考完你准备做些什么？”张知和左手插兜，右手拖着林予茳的箱子，箱轮滚过柏油的人行道发出“轱辘”的声音。 　　 林予茳左手摆弄着花，右手习惯性地做些说话的动作：“想和李南乔还有秦禾去看海，或者去没有去过的地方！”手画了一个大圈，表示出大海的浩瀚以及自己想去的地方之多。 　　 “很不错的想法。” 　　 “那你呢？你想去哪里？你会考江大吗？”话题突然被她一句有些带开。 　　 停顿了两秒，张知和的眼神里划过一些别样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问？” 　　 手上的洋桔梗株态轻盈滞洒，花色典雅明快，花形偏又别致可爱，林予茳看得移不开眼：“我身边的朋友的家庭里会希望小朋友们离得近一点咯。” 　　 “你觉得江大怎么样？” 　　 那个在心中确定的想法和目标突然就变得不够坚定，在林予茳的面前他说不出那些确切的话。 　　 林予茳不自觉地轻咬一下大拇指蹙眉思考着什么东西：“哎，张知和，我觉得，江大是挺不错的。但是如果是你，你还可以去更好的地方。” 　　 “我妹妹和我出生只隔了三分钟。她的性子很闹，一堆朋友里面她就是个女霸王。玩游戏选角色就喜欢做那个指点风云的英雄类人，喜欢干冒险新奇的事情，不爱待在家各种地方跑了去玩。” 　　 林予茳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女孩真的很有趣！ 　　 “但这也只是一个状态下的她。她其实胆子很小，玩游戏要有人保护她，受伤生病要有人守着她，去外头玩每天都要给家里打电话安心。所以，她的身边永远要有人。” 　　 “是要有你。” 　　 张知和没否认，继续说：“上幼儿园那么大的时候，我外婆家出了点事我妈要带我和我妹妹坐火车回去。我爸事业也正好是上升期经常出差忙工作，我妈就要强不同意让他请假陪同。但是就在进站我妈办手续一转眼的工夫，我妹妹已经被人贩子带走了。” 　　 听见“人贩”两个字的时候，林予茳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可能就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我很害怕我也知道她很想见到我。很幸运，在工作人员和热心人的帮助下，就在人贩的列车即将发车的几分钟里我们找到了她。”张知和的眼神飘向路边一棵棵走过的树，脸上依旧是平静至极。 　　 “她是需要我，我也不能离开她。” 　　 林予茳点点头，那么点大的孩子差一点就经历了“生离”，两个人的心里对彼此的依赖早就远超了一般的兄妹。 　　 担心话题勾起他更多的伤感，林予茳开始转移话题：“那……你为什么数学那么好呀？我数学一点也不好，从来都不好。”一开始的话题就应该是这个吧！ 　　 “上次就因为这个在办公室哭？” 　　 林予茳对他知道这件事林予茳显得格外震惊，澄澈的眼睛不由地瞪大。 　　 “我并不是一直都数学好。初中的时候我的数学很普通，充其量就是中等偏上的水平。”张知和陈述的很平静，仿佛在说的不是他而是别人的故事：“我的英语很不好。你见过个位数的英语吗？那就是我的水平。” 　　 个位数—— 　　 林予茳是真没见过只听说过。 　　 张知和眸色渐冷：“初中为了弥补英语的不足，我每天都会写数学。120满分的卷子考了118，我会连着一个星期晚上刷试卷，初中最后一个月我没有一点之前睡过觉。写过的卷子能铺满宿舍两三个床。中考数学考到满分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数学考年级以及学区第一名。” 　　 “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明白，英语不好很重要吗？我照样考进了省重点的学校的重点班。我不考那一门我照样能考得比他们那些人好。” 　　 “林予茳，做好自己就足够了。世界上的声音很多，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无论你做得有多好，总有些人的嘴巴是堵不住的。善妒，恶语，这就是人。” 　　 林予茳抬头看向他，那平静的眼眸里面总是有着一些让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说着这一切关于他的故事，讲故事的人轻描淡写，那故事里的人又承受了多少？林予茳有些不敢想，双唇紧抿眉头不展。 　　 她分不清她是什么样的心情也不明白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们明明好像是陌生人又好像是朋友，明明好像是普通朋友又好像是故友。 　　 张知和侧头看小丫头神色凝重，想出声安抚，林予茳那滔滔不绝的小嘴就又开始一张一合地讲话：“哎呀，你别太难过。你现在就很厉害啊！不只是整个祥明泷一都知道你很厉害的。你看你上次考试没来我们班的女生都老伤心了，都在单科王上找了你好久——” 　　 林予茳对上他的眼，声音戛然而止。 　　 有树荫遮蔽的人行道远比马路少了几分燥热，但小丫头的脸上就是红扑扑像是微熟的苹果：“那你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