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宿舍楼,于初夏远远的就听见宿舍里有说话声。 “我一直就看不惯那个于初夏,说话跟让人猜谜似的,整天笑里藏刀的样。你看她一天到晚的装什么清高,说到底不还是个私生子吗,真是够下贱的。” 是沈琳琳的声音。 于初夏冷笑。沈琳琳人傻脾气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次考试成绩都是倒数,把怨恨都发泄到了一中里,看谁都不顺眼,只知道鼻孔朝天。于初夏一直待她不算差,没想到现在说得最狠的人是她。 于初夏推门而入,宿舍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和沈琳琳聊天的女生是隔壁班的,看见于初夏进来,连忙给沈琳琳使了个眼色。 于初夏看着她们,感觉有些好笑,一中尖子班的学生竟然如此幼稚。她大大方方的看着沈琳琳,灿烂一笑,彻底把沈琳琳吓得炸毛了。 于初夏不去管沈琳琳和她朋友错愕的眼神,径直走到自己床铺前,从书包拿出书来。 她感觉自己有点不一样了,像是体内的另一个自我探出了头,指点江山。 手机屏幕一亮,是温言发来消息:“到宿舍了吗?早点休息,别熬夜。” 于初夏坐在床上回复:“到了。晚安。” 那边立刻有了回应:“晚安。” 放下手机,于初夏把数学试卷平铺在腿上,点亮台灯。她并不打算现在就睡觉,才刚十点半,还能学将近一个小时。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在宿舍里没法出声背书,只能刷卷子,反正数学题做多少也不为过。 终于完成了一整套卷子,总体做得挺流畅,只有在几道函数题上卡顿了。于初夏停笔,对了一下答案,错了一道多选,函数的定义域求错了。 于初夏拿出错题本,把题目和答案解析写在本子的右页,写满了就把这页翻过去,在下一面的右页上继续写。这是她一直养成的习惯,只在本子的右侧写字,正面用完了就把本子倒翻过来,继续在右页写,省劲又省力。 等忙完之后已经快十二点了,宿舍里的人都睡了。于初夏轻手轻脚地把照明灯关上,放好书,在床上躺下。 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温言两小时前的怀抱,他牵住她的手,还有那句让人有歧义的话。 我疼你。 于初夏从不拒绝希望,但也绝不会给自己渺茫的激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一定喜欢你”“有付出就有回报”,这都是人们失意时给自己下的毒,明知不可能却还要自欺欺人,只会是饮鸩止渴,而他们却甘之若饴。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萌芽,在开放,在凋谢。 你是喜欢他的吧?你是喜欢温言的吧?于初夏听见有人问自己。 没有没有没有。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 ┄┄┄┄┄┄┄┄┄┄┄┄┄┄┄┄┄┄┄┄┄┄┄┄┄┄┄┄┄┄┄ 于初夏早上刚到教室的时候,整个班里乱哄哄的,和以往的安静完全不同。 “怎么了?”她一面把椅子拉开坐下,一面问温言。 “没啥,”温言打了个很饱满的哈欠,“就是说运动会的事。” “你昨晚没睡好?” “没,那不满脑子都是……” 温言突然住嘴了,满脸通红。 于初夏一头雾水:满脑子都是什么?然后回想了一下,该不会是…… 她吧? 于初夏耳根“腾”地一下红了。 两个人一致沉默得诡异。 “那个,”温言努力转移话题,不自觉地去挠头,“运动会你参加吗?” “不参加。” “……哦。” “你参加?”于初夏歪头问。 “嗯。报了三千米跑。” “牛啊。”于初夏深感佩服,“咱班报名的人多吗?” 温言皱了皱眉:“根本招不起人来。赵丹连个体育委员都找不到,直接把这事全抛给杨伊桐了。最主要是四班他们有个江河,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当初本来想走体育生的,因为成绩好就被招了进来。弄得现在四班人均横着走,说自己班不仅成绩好而且体育好,年级第一在自己班,并且还是校花。” 于初夏有些同情杨伊桐:“那杨伊桐一定很难办吧?” “那可不,”温言随口答,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应该和她有仇吗?昨天我看她对你冷嘲热讽的,你眼神都快要把她原地宰了。” “这你都能看出来?”于初夏看了温言一眼,“你放心,这仇我忘不了。” “那就行,我还以为你变成圣母玛利亚了呢。你可别再像昨天一样一被欺负就哭哭啼啼的了。” 听见温言揭自己的底,于初夏气得去拍温言脑袋,温言一闪躲了过去。 “你管我?我愿哭就哭,你是我谁呀?!” 温言一脸慈祥:“我是你爸爸。” 温言你大爷! ┄┄┄┄┄┄┄┄┄┄┄┄┄┄┄┄┄┄┄┄┄┄┄┄┄┄┄┄┄┄┄ 上语文课的时候温言困得实在撑不住了,直接趴下梦回周公去了。语文老师是个胖乎乎的男老师,上课很佛系,温言睡觉他就全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糊弄过去了。直到要记笔记的时候于初夏才把温言叫起来。 下了课,于初夏去水房接水,温言趴在桌子上继续睡。等初夏回来之后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对了,”他揉着眼,又打了个哈欠,“你看过沈复的《浮生六记》吗?” “听说过,但没读。怎么了?” “里面有句诗截出来是‘跌宕风流,烟霞笔端’,我觉得放你身上挺合适的。” 于初夏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理解不同吧,这句诗给我的感觉是在说人生在世有得有失,过眼如浮云。” 于初夏听了内心有所撼动,但不表现出来:“得了吧你,这时候倒有闲情雅致了,刚刚上语文课管着干啥了?” 温言难得认真:“于初夏,不必所谓得失。” 于初夏心下温柔,敲了敲温言脑门:“好啦,我记住了,你快睡你的觉吧。” 温言咧嘴一笑,重新趴回桌子上,像一只听话的大狗。 跌宕风流,烟霞笔端。 其实这句话于初夏是读过的,原句她还记得,是“眼底烟霞付笔端”。 当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感觉心底触动。 原来是这样。 她看着伏在桌面上的温言,情不自禁地想要用手去拍拍他毛茸茸的头,手举到半道上又忍住了。只是侧身把窗户关上,然后把温言桌上乱七八糟的书摞整齐了。 身边的男孩睡得正香,脸上带着笑。 谢谢你,温言。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