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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 返 南 方(一)

何日彩云归 胖师父 12288 2024-07-11 08:10
   一    周华感到很意外,在工地上也看到了吴江,而且还和吴江住在同一个老乡家,这家一共住了四个干临时工的子弟。原来周华只是对吴江有些好奇,现在天天在一起,也不觉得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一样的干活,一样的休息,但也有与周华他们不同之处:吴江有一台三洋牌录音机,每晚都能听到邓丽君的歌------就是周华在那个工程师的窗外和钟俊一起听到的声音甜美、迷人的女人,当然还有张帝和一些不知名的歌手。和吴江在一起打临时工的这段时间里,周华学会了两样东西:剖鳝鱼和打麻将,这都是吴江教的。    偏偏命运要和周华开玩笑,周华的心情刚刚有些好转,却又传来不好的消息:招工的政策改变了,只招有非农业户口的待业青年;顶替的政策也改变了,只能是工人退休时才可以由子女顶替,干部退休时子女不能顶替。对于周华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周华没有非农业户口,招工没戏,周华的爸爸又是干部,顶替也没希望,再说周工距退休还早得很,周华的头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了,那种绝望的心情用文字真是难以描述。    不仅如此,由于工地卫生条件差,周华和很多干临时工的人一样,身上长满了虱子,浑身都在痒。更让周华受不了的是,疥疮也在工友中流行,周华自然不能避免,一到休息或晚上时,小腹和大腿内侧便奇痒难忍,常常要抓得皮肤上满是血痕才能罢手。抓破的皮肤又会感染,形成大的脓泡疮,脓泡破裂后再次污染更多的皮肤。    周华失踪半个月,没有给任何人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半个月后,终于又回到了家里,周工和罗老师都很惊异,突然地出现,感觉就像周华突然地消失一样,大概是父母吧,对周华和行为也能理解,所以没有责备。周华说是到福兴去治疥疮去了,但没治好。周工就说:“那你到医学院去看看吧?”周华不置可否,独自到床上去躺下了,周工也就不再多说。    第二天,周华又到了工地,继续干临时工,但是很少和别人说话。工友林春跑来找周华:“周华,把你的高中毕业证给我看看?”    林春和周华是初中的同学,林春没考上高中,一直在干临时工。周华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林春以为周华没听清楚,又说道:“周华,把你的高中毕业证借给我看看。”    周华说:“干什么?”    林春说:“就看一看。”    周华很不高兴:“你自己不是有毕业证吗?”    林春说:“我的是初中毕业证,不是高中毕业证。”    周华说:“都一样的。”    林春还是不死心:“你就给我看一眼嘛,我只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周华觉得他太烦,不想再和他啰嗦,就把毕业证拿给他,林春一拿到毕业证,拔腿就跑。周华一愣,心想肯定坏了,这家伙不知道拿我的毕业证去干什么坏事去了,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周华已经追不上了。心想等到第二天在工地上见到林春时再问他要回来,可是一连几天都不见林春的面,周华有点着急了,请假回去了一趟,专门回来找林春。    到林春家后,林春正在家,看到周华来了,还没等周华开口,林春就抢先说:“周华,你来得正好,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行吗?”    周华本是一肚子气,但看到林春满面的笑容,也不好发脾气,就说:“你知道我为啥来的,既然你这样说,那好,我就听你慢慢说。”    林春说:“周华,你知道我初中毕业很久了,一直找不到工作,我家兄弟姐妹多,招工也轮不到我,所以我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当兵。但是我去当兵也有难处,现在招兵像我们城镇户口的要高中毕业才能有资格报名,你知道我只有初中毕业,实在是不得已才骗你的毕业证。”    周华知道了来龙去脉,也不怪林春了。但又有些好奇:“那毕业证上是我的名字和我的照片,还有照片上卡了钢印的,你怎么把它变成你的呢?”    林春见周华不责怪他,就告诉周华:“毕业证上是蓝色的字,我到福兴去买了‘退色灵’,把字退掉了,把你的相片用水沾湿后慢慢取下来,然后把我的相片贴上去,钢印就用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瓶盖敲的。”    周华觉得,虽然林春读书不怎么样,但做这些歪门邪道时脑筋还真灵活。又想道:现在正在和越南打仗,林春去当兵不是要上战场吗?于是问道:“现在正在打仗,你去当兵不怕上战场吗?”    林春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现在是打仗的时候,这时候去当兵肯定很危险,可是我不去当兵又能怎样?我已经干了两年多的临时工了,招工一直轮不到我,再不找一条出路,年岁大了后,就是轮到我了也招不上的。至于打仗,也不见得都会死,如果我不死,回来后就会有工作安排,听天由命吧。”    国庆节刚过,林春就到部队去了。上战场之前,还给周华来过一封信,说训练三个月,然后就上战场了,还说他当的是炮兵,是步兵部队中的炮兵,他们的炮是60迫击炮。部队所在地在山鹰塘,番号是78910,通讯地址是78910部队科甲99分队,意思是希望周华能回信,但周华并没有回信。    周华没了毕业证,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到叶老师家去了一趟,对叶老师撒了一个谎,因为叶老师对周华比较好,又同情周华的遭遇,所以周华很轻易的就骗了一个毕业证。出了叶老师家门,周华感到心还在剧烈的跳,脸上也觉得非常烫,毕竟这是周华第一次撒谎。    二    彩云才刚刚读到初二,回来也有好几年了,但在彩云心中,家乡还是远不能和罗北相比,家乡的冬天一样的冷,而夏天却是热得非同寻常,每年夏天的最高气温都在40度以上,这是在罗北从来没有过的。虽然每天出门都打伞,但彩云的脸还是每年都要黑一次,只有到冬天才能恢复白色。    彩云爸爸回到家乡后,开始被安排在县局,彩云也就在县城一小读书,没多久,彩云爸爸又被安排到冷市的工商所,彩云又不得不到冷市上小学。颠沛的生活直到彩云爸爸再次回到县城才结束,初二是在南方二中读的,虽说是市里的重点中学,但对彩云来说,因为心里上没有接受这个家乡,所以也就不觉得这个学校有什么好的,在彩云心中,二中与镇中学一样,甚至与别的什么中学也没有任何区别。    在彩云读初二时,大姐已经工作了,被安排在南方县粮食局,这可是一份再好不过的工作了,大姐自然非常高兴,全家人也是非常高兴。彩云爸爸还因此喝了不少的酒,妈妈不仅不责怪爸爸喝酒,反而陪着爸爸一起喝,彩云觉得很奇怪,原来妈妈一直不高兴爸爸喝酒,这次却陪着爸爸一起喝。在爸爸妈妈的心中,五个子女都要安排好工作,也就是说爸爸妈妈有五件大事要做,今天大姐安排好了,完成了大事,心中自然十分高兴,此时喝酒表达的是快乐。    这年春节过后,周华回到了南方,一同回来的还有周荣,罗老师也回来了。第一站就到了芙蓉,三个人带着行李到了响水中学,周华和周荣在校门口等,罗老师一个人进去,找到了她的老师,谈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出来后就叫周华周荣一起到学校里面,周华心里明白,是爸爸妈妈商量好这样安排的,也是对周华未来的关心,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也没有作任何表示,只是被动地听罗老师的安排。进到学校里面,周华首先见到了刘辉老师,刘老师很热情,问长问短,也很关心周华,但周华心情不好,什么也没说,都是罗老师代为回答的,周华甚至没有听到刘老师说些什么,只有一句听到了,就是刘老师说周华的头发太长了,不太象个学生,倒象一个社会上的人。周荣就不一样,有说有笑,没有一点不愉快的样子,这也难怪,毕竟周荣还小,不知道愁是啥。    周华只是在响水中学挂个名而已,实际上等罗老师走后,周华基本上就不再上课了,一个星期最多到学校一天,更多时候,周华回到红岩的家,和周新一起种田种土。第一次干这样的农活,周华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肩膀上脱了好几层皮,手上也磨出了很多的血泡,但周华任何话都没有说,只是坚持和周新一起做。因为田土都已经分到户了,是前年分的,头两年都是周新和周华的大伯在种,收的粮食除了上交国家的以外都归周新家了,周工和罗老师一点都没有要。周华不和村里的人说话,除了和周新在一起时说一点话之外,其余时候难得听到他说一句话,周华有心事:以后自己就是一个真正的农民了,外面的天地再也不属于他了,如果种田种土都不会的话,就会连自己都养不活,所以必须要学会,再苦再累也要学会。    不过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就是村里的医生周连,也是周华小学时的同学,周华有空时也到他家走走。周华认为周连是医生,又和自己是同学,就把长疥疮的事对周连说了,周连说:小事一桩,我这里有个方子,只是我的药不齐,你照方子到药店去买,买齐了后保证一次就好。周华将信将疑,心想:多少大医院都治不好,你一个草药方子就能治好?不过试试也无妨,反正又花不了多少钱。周华趁去看周荣的时候,把药买齐了,照周连讲的用,果真一次就治愈了。    有个事憋在周华心中好久了,一直没有得到答案,周华也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再打听了,但就是忍不住想知道。于是就问周新:“杏花呢?怎么不见她,是不是考上学校出去读书了?”    周新说:“没有。你回来这么久都没有问过她,我以为你忘记她了呢,没想到你还是没有忘记她。”    周华听出周新口气中有调侃的味道,就说“不要说笑了,我和她是从小一个班读书的,在村里的同学中也只有她给我最多的关怀。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只想知道她怎样了。”    周新说:“好,不说笑了。告诉你吧,杏花嫁人了,就在去年嫁的。”    这样的话,在周新说来轻描淡写,在周华听来犹如震耳欲聋的炸雷,周华想不到,在农村,这么小的女孩子就嫁人了,仔细算算,杏花也不过才18岁呀,去年嫁的,那就是说杏花17岁就嫁人了。其实周华想不通是因为他在工厂呆的时间太久了,忘记了农村的情况,在周华的头脑中,玉兰不也是18岁吗?可玉兰还在读书呀。对农村人来说,18岁已经是大姑娘了,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一般来说过了20岁就算困难户,所以杏花嫁人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周华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罢了。    周华又问道:“嫁到哪儿去了?”    “干什么?”周新以为周华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很警觉的反问道。    “不干什么呀。”    周华听出了周新的警觉,反倒觉得奇怪。其实也难怪,杏花是本村最漂亮的姑娘,又有些文化,有多少人都想要娶她呢,而且周华又是从小和她一起读书、关系又是那么的好,周新有所警觉也就不足为奇了。但周华却真没有这样的想法,这时候周华还没有精力来考虑这些事,在周华思想上,当前最要紧的是怎样养活自己,其余的事还提不到议事日程上。这时候周华也明白了自己和周新的区别,所以也懒得和周新作解释。    看到周华好久没说话,周新不知道周华在想什么,就试探新着说:“其实杏花就嫁在大平,没有多远。”    “哦。”周华的回答出乎周新意料之外:刚才还这么急切的想知道杏花的下落,现在说给他听,他好象满不在乎,只是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周新百思不得其解。    这天周华来到学校,主要是来看看周荣,他一个人在学校不知道过得怎样,有没有被别人欺负。刚进校门,就见到周荣的班主任杨老师,杨老师也看到了周华,就径直走到周华面前:“周华,你来得正好,有个事正想和你说呢。”    周华问:“什么事?”    杨老师说:“上个星期三晚上,周荣和别人打架了。”    周华心里一惊,周荣这么小的个子,会不会吃亏呀。赶紧问道:“和谁打?结果怎样?有没有人受伤?”    杨老师说:“和他们班的龙辉两兄弟打,把人家两兄弟都打伤了。”    周华心中的担心终于放下了,心中还暗暗高兴,虽然周荣个子不大,一个人在外也还能保得住自己。周华问道:“那龙辉两兄弟伤得重吗?”    “龙辉伤得不重,他弟弟伤得有点重,头被打破了,缝了7、8针。”杨老师说。“他们在打架之前还商量好了,说不许告诉老师,打伤了就自己去医院治疗,自己出钱。你说说,这还像是学生吗?这不是和街上的二流子一样吗?”    周华本想表达一下愉快的心情,但看到杨老师愤怒的脸,又不好表达出来,就强忍着说:“杨老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说说周荣,让他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其实周华心里想的是:你这个老师是怎么当的,人家两兄弟打周荣一个人,你不说那两兄弟不对,还要说周荣不好,幸好是周荣打赢了,要是周荣被打伤了,我还要找你的麻烦呢?你以为这么轻松就过关了吗?哼!    农忙时节过去后,周华觉得有些无聊,就想起还有学校可以去,于是就到了学校来上课。教室里所有座位都坐满了人,只有一个空位,这是刘老师专门给周华留的,周华就到这个座位坐下。旁边是一个姑娘,有点胖,戴着近视眼镜,圆圆的红脸蛋,看到有人来和她坐,显得有些窘迫,不敢正面看周华,只是趁周华不注意时偷偷看一眼,怕周华发现,马上又回转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其实她什么也没看清楚,因为她本来眼睛就不太好,又是这么忙乱的看,哪能看得清呀。周华不知道她叫啥名字,班上所有人的名字周华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周华也没在意她,只知道和他同桌的是一个女生,其它的都不知道,甚至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二节是化学课,就是班主任刘老师的课,刘老师进来后,先向同学们介绍了周华,这里周华又发现旁边的女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这节课周华也没有听进去,但是知道了这个班的化学课代表是李卫新,他的化学成绩是班里最好的。快下课时,刘老师交待:明天的化学课考试,选拔参加全省化学竞赛的选手。下课后刘老师又特意找周华说:“你今天来得正好,如果你不来的话我还想叫你弟弟通知你呢。这次大赛是个机会,我希望你能参加。”    周华说:“刘老师,我这么久没上过课,也没有看过书,怕是不行。”    “行不行的我们先不说,明天考试完了就知道,关键是你自己要有这种打算才行。”刘老师说。    “那明天考试完了再看吧。”    考试成绩很快就下来了,周华考得最好,比第二名李卫新好得多。这也不足为怪,周华虽然有一年没有看过书了,可毕竟他是读过高中了的,只是刘老师和同学们不知道罢了,还以为周华是个天才呢。    通过这次考试,响水中学确定由周华和李卫新参加全省化学竞赛。赛场设在南方一中,全县所有参赛选手都在一中考试,由地区竞赛小组的老师监考,周华和李卫新不在一个考场。进场前,刘老师看到李卫新有手表,而周华没有手表,就把自己的手表退下来拿给周华,叫周华戴上,说是好掌握时间,周华有些感激刘老师周全的考虑。    考完后,周华第一件事就是把手表还给刘老师,对于考试的事周华一句也没有说。可刘老师关心的不是他的手表而是竞赛考试考得怎样,见周华不说这事,刘老师主动问周华:“周华,考得怎么样?”    周华说:“不敢肯定,做是都做了的,但有那些题目有点麻烦,不是平常所能看到和想到的那种。”    “哦。”刘老师说:“既然是竞赛嘛,肯定有些出乎意料的题目的,这很正常,如果都是平时做的题目,那就不叫竞赛了。周华,考完了就不要再想它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周华原以为刘老师会对他很失望,没想到刘老师这么宽厚,心情也不压抑了。    竞赛成绩很快就下来了,全省取前十名给予奖励,周华是第八名,李卫新没有进入前十名。成绩正式通知到学校后,学校专门开了庆功会,周华也参加了,但周华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庆的,自己一个高中毕业的人来参加初中的化学竞赛,还只得到第八名,感到很丢脸。看看老师和学校领导满脸的喜悦,周华实在不忍给他们泼冷水,于是也强颜欢笑,在庆功会上也表现得兴高采烈。    三    听到消息说,年初被公安部通缉的二王在江西被打死了,到处都在议论。在这两人还没有被抓住或被打死以前,人们都在揣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是不是官逼民反?不会吧,会有这样的事吗?怎么不会呀?你没听说哪里哪里又有贪官被抓了吗?我看呀,他们是侠客,你们没有看到报纸上说吗,这两个人专杀警察和干部,不杀平民的,这不就是书写的那种侠客吗?    各班老师都把学生集合起来,对学生们说,上级有最新规定:学生除了回家外,一律不准出校门。因为除了二王的事以外,最近我们镇上也不平静,出现了小偷,治安情况有点不好,这是几十年来没有过的事。就在前几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偷人家的钱,被卖菜的农民发现了,小偷还对这些人行凶,后来被农民用扁担打死了,现在公安机关正在对这事进行调查,但据小道消息说,打死小偷的人可能不会坐牢,公安机关也不想为一个小偷惹来众怒。另外,还有一件事,是县里某领导的女儿也被抓了,就在我们镇上被抓的,她是因为卖淫被抓的,这个女人据说长得很漂亮,曾扬言要在几年内赚够10万块钱;在镇的车站附近租了一间旅社,从事卖淫,现在连这家旅社都被查封了,旅社是私人办的,老板也被抓了;这更是从解放以来的第一次,县领导就是她爸爸已经气病了,用救护车送到省城去医治了。    人们对社会的治安工作有颇多的议论,然而在议论声中,中考开始了。对周华来讲,中考比竞赛考试简单,只是英语不好考,因为周华原来读书时,英语不作为主课,那时高考英语也不计分,所以周华的英语学得非常差。到响水来后也没有上过课,即使上了课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上,所以英语考得差在情理之中的事。虽然是成任务式的考试,周华还是考出了好成绩,远远超出省级重点中学南方一中的录取分数线。通知书下来时,周华正在家里搞双抢,接到通知后,马上赶到一中参加体育测试,顺利过关。刘老师说:“现在就等录取通知书了,你回家安心等待吧。”    周华说:“好。”其实周华根本没把中考当回事,录取不录取对周华来讲都无所谓,只是刘老师这样说,不好扫他的兴,就随便应付一声。    周华在家等来的不是一中的录取通知书,而是六中的录取通知书。周华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却也没有多想:管他是几中的呢?反正我又不想去读书了,读书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还不是当农民。    周华妈妈却不是这样想的,中考一结束,马上发电报给周华询问考试成绩,周华没有回电报,罗老师又发电报给刘老师询问,刘老师把周华的考试情况告知了罗老师。罗老师知道后,急忙回到南方,周华知道妈妈为什么会回来,所以还没等罗老师开口呢,周华就说了:“妈妈,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的。不过我还是想对你说,我真的不想再去读书了,我已经失望了。”    罗老师没有失望,坚持一定要周华去上学,不管是哪座学校,没有考上一中也不要紧,就是六中也一定要去。周华解释道:“你看,我已经是个真正的农民了,手上的茧子都老厚的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和金钱了。”    罗老师看到周华手上的茧子,更坚定了要周华上学的决心,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这样成为农民。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有出息的,也相信只要努力就能改变命运,现在只是暂时有些困难而已。    在妈妈一再坚持、甚至威逼之下,周华不得已要去六中报到。从家里出来,背一个大木箱,所有东西都装在木箱里,走完几百级石阶山路,到达山坳。这里可以看见外婆家,也可以看见山下的公路和公路上的汽车,周华一边用手擦着汗,一边看着外婆家回想小时候的事,又想到在西部过的那种低等公民的生活,觉得自己这一生真的没什么前途了。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没意思,也越觉得悲哀,不禁淌下了眼泪。    一步一步挨下山来,到了大平车站。说是车站,却什么都没有,没有房子,没有车库,没有候车室,没有售票厅,只有一个退伍军人背一个包在卖票,这就是大平车站。周华在他那里买了到芙蓉的车票,票价3角,问他到芙蓉的车什么时候来,他说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车,反正来客车了你就上,周华和其它旅客就只好在路边等车。虽然是一条干道,走的车却是不太多,但是每过一辆车就是满天的灰尘,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客车,车上已经坐满了人,车站的那个人叫带行李的旅客把行李都放到车顶的行李架上,然后再下来坐车,周华也不得不先到行李架上把箱子放上去,等到他下来时,已经挤不上车了,车站的那个人就叫周华到车门口,然后他在后面推周华,直到把周华推上车才放手。    大热的天,又是在这样拥挤的车里,周华一点都不能动弹,汗水把整个身体都浸透了,眼睛里也进了汗水,直痛,但却不能伸手擦一下。从大平到芙蓉只有10公里的路程,周华感觉就象走了100公里一样难受。    到芙蓉后,周华并没有急着再走,而是先买好第二天10点到沂塘的车票,行李办好了托运手续,就放在芙蓉车站,然后到大姨父家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不紧不慢的来到芙蓉车站,从容的上到车上,找到自己的座位,啊哈,不错,真不错,是个靠窗的位置,周华高兴的坐下来,想着一路上还可以看看窗外的景色,难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周华刚坐下不久,上来一个姑娘,胖胖的,戴一副近视眼镜,手里提着一个网袋,网袋里面装了些脸盆、茶缸之类的东西,一看就是去上学的,只是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上学。她看了看手中的车票,又看了看车上的座位号,就来到了周华的旁边,把网袋放到行李架上后就挨着周华坐下。    玫瑰也是到南方六中去上学的,她的家就在芙蓉镇边的紫云山下,初中是在响水中学读的,初中毕业后考到了六中。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她想了好久,不是不想去读书,而是六中在沂塘,很远的,要1块4角钱的车费,从芙蓉去还要坐两三个小时的车,玫瑰从小就晕车,坐这么远的车肯定难受死了,再说家里姊妹多,经济又困难,到这么远的地方上学肯定要花不少的钱,可要是不去就没有书读了,如果没有书读了,自己一辈子就都完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到六中去。    玫瑰上车后,发现她的座位不在窗边,而窗边坐的是一个男生。这个男生脸很黑,留长发,长得很粗壮,不像是个正经的人,所以她坐下去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不注意碰到了他,会惹来麻烦。    车开出不多远,还没到山溪呢,玫瑰就开始晕车了,今天感到特难受,她想换到窗边坐一下,又不敢和那个男生说。正在难受时,坐窗边的那个男生发现了她晕车,就和她说:“来,你到窗子边来坐吧。”    玫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那个看上去不像好人的人说的吗?看见玫瑰没有反应,那个男生又说:“小妹子,你晕车,你到我这里来坐吧,我换到你那里。我这是窗子边,到窗子边吹吹风也许会好些。”    玫瑰真的知道这就是那个男生在对她说,于是玫瑰不再犹豫,说了声“谢谢”,就换到窗边坐下。虽然是在窗边,但晕车还是会晕的,玫瑰将头伸出窗外吐了几次,心中十分难受。那个男生看到后,又递给玫瑰一瓶“风油精”,叫玫瑰在太阳穴擦一擦,再闻一闻,说是可以缓解晕车。玫瑰的确从内心感激他,趁接风油精时,仔细看了看这个男生,记住他的容貌,心想: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呢?看他样子不像是去读书的,是不是去做工的呢?接过风油精,照他说的做了之后,真有些好转,不再晕得天旋地转的了。    这两三个小时的车程,玫瑰一直在晕车和胡思乱想中渡过的,到沂塘车站后,玫瑰在车站候车室里休息了很久,才感到心中好受。下车时她看到那个男生径直走了,也没和她打招呼,也没要回他的风油精。当时玫瑰想和他说的,只是没有力气说,他这一走,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恐怕难再见到他了。    从车站到六中,还有一小段路要走,玫瑰取出托运来的行李,连网袋一起背上,一步步走到六中。办好的报名手续,就到学校安排的寝室里,放下行李,找到自己的床,还好,是下铺。    玫瑰刚把行李收拾好,正要铺床呢,只听得咣当一声响,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朝发出声响的门口看去,看到一个女生把行李扔进寝室,人就在寝室门口坐了下来。玫瑰看到后,急忙去帮她,看她的脸色很不好,玫瑰以为她生病了,就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要紧吗?”    那个女生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就是这样子的。不要紧,我只是晕车。”    听她说话,和玫瑰不一样,应该不是前乡人。玫瑰知道这个女同学有多难受,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来的。听说她是晕车,玫瑰更是帮她,帮她把行李放好,帮她把床铺好,她的床正好在玫瑰的对面,帮她弄好之后,玫瑰才铺自己的床。做完了这一切,玫瑰才有时间仔细看看这个女同学:和玫瑰一样,也是戴眼镜的,但身材却是很瘦小,典型的瓜子脸,白白的,鼻子有点大,眼镜后面的眼睛看不出是啥样,穿一件白底绿花的衬衣,两只袖子挽得很高,一直挽过手肘。她就是彩云,不过彩云平时是不戴眼镜的,她的眼睛虽然有点近视,也不严重,今天是因为坐车,路上灰多怕迷了眼才戴的。彩云不戴眼镜时,眼睛不大,笑起来时就眯成了两个小月亮。    铺好床,休息了一会,那个女生终于好像是缓过气来了,对玫瑰说:“你好,帮了我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玫瑰告诉她:“我叫玫瑰,是芙蓉来的,分在高一(2)班。你呢?”    那个女生说:“我叫彩云,是县城来的,也是在高一(2)班,我们在一个班噢。”    两人一起去洗脸,都是一个盆一张毛巾,但彩云多了一块香皂。水管在专门的一栋房子前面,这栋房子是用来洗澡洗衣的,房子前面有六个水泥台子,每个台子上有两根水管,台子是用来洗衣服的。直到台子边,两人打开水管,用盆接她水,玫瑰就用毛巾连水一起往脸上抹,彩云说:“我这里有香皂,你用嘛。”    玫瑰说:“我一直就是这样洗的,不用了。”其实玫瑰是不好意思用人家的,在那个时候有块肥皂就是很不错的了,用香皂那是玫瑰想都不敢想的事。    彩云明白玫瑰心里是怎样想的,说:“一路上都是灰,光用水洗不干净的,尤其是毛孔里的小灰尘,要用香皂才能洗干净,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玫瑰看彩云是诚心的,就用彩云的香皂抹了一点点,生怕多抹了,彩云说:“那一点点太少了,少了洗不干净的。”    于是玫瑰又多抹了一点点,彩云自己也抹了香皂洗起来。    今天只是报名,不上课,玫瑰和彩云就在寝室里说话。随着时间的推移,来的人越来越多,寝室里也越来越热闹。    食堂离寝室不远,玫瑰和彩云两人一起到食堂打饭。玫瑰的饭票是用自己带来的大米换的,首先要在芙蓉粮店交粮食,说明是到沂塘读书的,芙蓉粮店收到粮食后,开出一张到沂塘的转粮证,玫瑰把这张转粮证交到学校,学校用转粮证到沂塘粮店提取粮食,也就按转粮证上的数量给学生饭票。彩云的不一样,她是吃的国家粮,有粮本的,就用粮本交学校就行了。学校的饭菜很简单,用大的方格子铝盆蒸的米饭,三两一块,菜几乎都是蔬菜,1角钱一份,只有一个荤菜,辣椒炒瘦肉,价钱老贵了,要5角钱,看来是专门给那些经济条件好的学生准备的。    第一天上课,不上早读,玫瑰早早来到教室,按照前一天班主任张贴的排位表,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玫瑰是来得最早的,等到大家都来了,玫瑰旁边的位置仍然是空的,玫瑰有点纳闷:明明排位表上有人和我坐的,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来呢?正在想呢,就见有一个人走到讲台上说:“我是吴越,暂时代理班长,请在坐的男同学出来几个,和我一起去教务处拿书。”    有5、6个男同学和刘越一起出去,不大功夫,就回来了,每个人都抱了一大堆书,放在讲台上。吴越最后一个进来,他也抱了一堆,把书放在讲台上之后,吴越就开始发书,每人一套,他自己拿了一套后,还剩下一套。吴越问:“还有谁没有得到书?”    全班50多个人没有一个人回答,吴越看了看剩下的那套书,又看了看人全班同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玫瑰站起来怯怯的说:“班长,我这旁边应该有一个同学没来,我看了排位表的,那套书有可能是他的。”    吴越一看,确实玫瑰的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心想,也许真是这样。于是就说:“那好,我先把这套书放在我这里,如果那个同学来了,就到我这里来拿书吧。”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也是班主任的课。上课铃响过之后,走进来一位高大的男老师,眉毛很浓,留着胡子,说是留着胡子也不太恰当,应该说是胡子没有刮干净。走到讲台上,看了看新同学,笑咪咪的介绍自己:同学们好,我是高一二班的班主任,我姓黄。正说着,就听到教室门口有人在大声地喊“报告!”    这一声把黄老师吓了一跳,也把全班同学吓了一跳,大家跟着黄老师的目光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黑脸大汉站在门口,特长的头发,连眼睛都看不到了。玫瑰也跟着大家往门口看,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在车上给她帮助的那个人,心里不禁一阵欢喜。    听得黄老师问:“你是新同学吗?”    黑脸汉子说:“是的。”    黄老师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华。”    “为什么迟到?”    “昨晚喝醉酒了,今早没起得来,所以迟到了。”    黄老师感到有些惊讶,一个学生还没正式上课,就喝醉酒了,这个人怕是有点麻烦,不过倒还坦率,看来也不至于会麻烦到哪去。想到这儿,又问道:“在哪儿喝的呀?有什么人和你一起喝呀?”    周华说:“在沂塘街上喝的,和沂塘镇镇长一起喝的。”    黄老师更是吃惊,才来就和镇长混到了一起,看来此人有些来头,我再试试他:“是在饭店喝的还是在镇长家里喝的?”    周华说:“是在镇长家里喝的。老师,我全说吧,免得你再问。我是在镇长家里喝的,是镇长请我喝的,镇长还亲自下厨给我做了甲鱼,喝完了还在他家睡了一晚。今早还是他叫我起的床,要不到现在我都还没起来。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老师?”    黄老师也不好再问什么,就说:“行了,行了,你进来吧。”    周华进得教室来,一看全都坐了人,只有一个空位,就径直朝那个空位走去,走到玫瑰的旁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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