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到没没有韩雅琴的房间,顾曦突然感觉像穿着夏天的衣服来到了北极,冰冷的可怕,双手环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不停的往外留着。也许,流着流着,眼睛干涩了,想要闭眼了,然后进入了梦里,只是,梦里仿佛也会悲伤,在梦里也会哭泣。顾曦原以为那只是个悲伤的令人哭泣的梦,醒过来一切就会变好,可她醒过来后还是停止不了悲伤的情绪,于是她继续哭,泪水不停的落下,甚至还感慨自己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发达的泪腺,这不科学。顾曦知道自己现在被那种叫做悲伤的情绪笼罩着,像是上海夏天那层厚厚的漂浮在半空中的梅雨季节,把整个城市笼罩得发了霉,哭得累了,又重新睡过去,然后又从梦中哭醒。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长,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快乐,没有人能随随便便美丽,没有人能随随便成为自己。就像再不会有那个女人能替代韩雅琴在顾曦心中的地位。清晨的街道上被白雪覆盖着,远处弥漫起来的晨雾,被渐渐亮起来的灯光照射出一团一团黄晕来。还没有亮透的清晨,在冷蓝色的天空上面,依然可以看见一些残留的星光,哆嗦的人们,呵气成霜,冰冻三尺,都体现了飞快下降的气温。到学校里也大约是早上六点钟的模样,学校长廊里的光线微弱的闪烁着,清冷的光撒在每一个角落,所有的东西在白雾里浮出一圈浅浅的灰色轮廓来,变得缥缈模糊。青春不同的人赋予它不同的概念,但顾曦却认为,那只是起床、刷牙、骑车上课,然后回家睡觉这些重复着的琐碎的事堆积在一起。“顾曦,这个给你。”南沐踩着车上的脚踏,费力的追上顾曦,身上的白袄几乎要融入到白色的冬天里。顾曦接过豆浆,一手抓着车把,一手拿着喝了起来,今天的风很大,天似乎也比那几天更冷,吹在她脸上生疼生疼的。“大冬天的,又是顶风,你也不怕把肚子喝坏。”南沐边说着边用一只手去抢顾曦手中的豆浆。俩人的车在路上晃晃悠悠,“南沐!送出的东西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我不是反悔,顶着风,我是怕你喝坏肚子,”“怕什么?我可是属小强的。”“属小强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然你怎么让去了天堂的阿姨放心。”车闸被捏住,车轮在有雪的路面上硬生生的往前滑了几步,沉默,只有沉默。啪!喝剩的豆浆被顾曦毫无征兆的摔在冬天的雪地里,溅起一层低低的雪花。“你他妈的懂什么?你他妈的凭什么跟我提那个烂女人!”眼泪在眼睛里憋着,憋的生疼。踩着脚踏想要拼命的逃离,逃离那几个悲伤的字眼。南沐安静的看着那袋被摔在雪地里的豆浆,然后下车默默的捡起,最后发泄般的狠狠的向远处抛去。人们都会亲眼目睹从最初美好的花香和鲜艳,到然后变成枯萎的零落花瓣,再到最后化成被人践踏的粉尘。南沐用力的将车子向前蹬去,车轮在雪地里发出吱呀吱呀的碾压声,如同生命的年轮刻下了亘古的齿轮。依然是陆陆续续的人们从不同的地方,像一个巨大的磁场被吸附过来。原本清冷寂静的早晨,也因人们的闯入变的喧闹起来。天桥上车零零星星的车辆在清晨飞跃穿过,偶尔一辆重量极的大卡车行驶过来,噗通!噗通!站在天桥下就像是听到人剧烈跳动的心脏。桥洞下,一名女子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双手对在一起,安静的蜷缩在一角,凌乱的头发遮挡住脸,看上去像个疯婆子。生冷的风吹过来,偶尔吹起她挡在面前的长发,露出惨白没有血色的脸,被冻紫的嘴唇不停的哆嗦着,一双眼神迷离的涣散着,像是马上要死了一样,身体抖的像是赌博场上的筛子。谁会想到她就是韩雅琴,那个顾曦口中又爱又恨的烂女人,那个被秃头男撕打着的韩雅琴,那个牙尖嘴利嘴巴像毒刀一样的韩雅琴,那个为了钱可以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做肮脏不堪的事。人潮朝着不同的方向涌进,一间间密闭的空间,却吸引着大批的人,像是苍蝇看见了大便,蚊子看见了亲妈。顾曦前脚一进,南沐后脚就进来,二人彼此谁都没有说话,南沐将书包往课桌上一扔就插着校服裤裤兜走了出去,班里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吃惊的看着南沐离去的背影半响,那因惊讶张大的嘴几乎可以塞进一颗鸡蛋,持续了几秒才合拢。顾曦看着众人吃惊的表情心理都会忍不住想:“张那么长时间,难道不怕下巴脱臼掉下来吗?”南沐来了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学生们和老师们的眼睛里他安静,沉稳,学习好,坐在那里如果不开口,你根本就会忽略了他的存在。写完一整页英文试卷,易遥抬起手揉了揉发胀的眼睛,顺手把台灯拧得稍微亮些。忽然,没有一点准备的,眼泪滴落到英语试卷上,滴答,滴答,一滴俩滴不断的滴落,将卷上蓝色的字晕染成了蓝色的墨,像冬日里的寒梅,渲染开来。即便是这样,他也像太阳一样,让所有的星行都会不自觉的围着他转,他就像行走的荷尔蒙,浑身自带着光芒。顾曦回过头看了眼身后刘佳佳的位置,空空的。刘佳佳就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分钟绝对不会出现。用她自己的话说:“宁可少吃一顿饭,也不能少睡一顿觉。”班导因此也警告过刘佳佳几次,但刘佳佳左耳进右耳出的,班导说了也等于白说。快到晨练的前五分钟,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进来,刘佳佳也风风火火的背着书包跑了进来,身后还有唐雨泽责备的声音:“你慢点儿,小心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