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潇顾不上腿软，和唐远说了一声，打车回了家。 　　 路上还不忘给蒋天奇打了个电话，“帮我打听点事……” 　　 刚一开门，一个杯子就在脚边碎开，陈潇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你回来干什么，你还知道回来？”老妈抄起一个东西砸了过去。 　　 陈潇侧身躲开，玻璃撞到墙上炸裂开的碎片打得他后背生疼，他却一声没吭。 　　 老妈依旧不依不饶地，抓起什么砸什么，不砸到他心里的火气就难消，陈落和老爸就那么看着，也不阻止。 　　 直到厚重的烟灰缸把陈潇额角砸出血，老妈才跌坐在椅子上哭起来。 　　 老爸把一沓照片丢在他的脚边，“说，这是怎么回事？” 　　 陈潇没说话，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扫过，抽泣的老妈，压抑怒火的老爸，还有低头紧握着双手的老哥，心沉了下去。 　　 “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这么说这事是真的？”老妈猛的抬头看向他。 　　 “什么是不是真的？”陈潇的声音很平静。 　　 老妈看他平静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少给我兜圈子！” 　　 陈潇其实想过如果有一天老爸老妈知道后会是什么情景，但他没有料到会暴露得这么快。 　　 他目光锁在老哥陈落身上，陈落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一直觉得老哥哪怕不愿意帮他，最起码守住秘密还是可以做到的，没想到却被买了个干净。 　　 陈潇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讥讽，“真的，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这世上是没有女的了吗？你怎么就、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老妈气得直喘，桌子拍得砰砰响，好半天才冷静下来，“这是病，是变态，你知道吗？” 　　 老爸也开口了：“趁事情没闹大赶紧搬回来治病，也别再一高念了，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回誉德，起码毕业有工作。” 　　 陈潇看向陈落，陈落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老哥不愧是爸妈最优秀的孩子，连后路都不给他留。 　　 “我没病，为什么要治？” 　　 “什么叫你没病？”老妈一下站起来，“没病你从誉德转去一高？还有这个，这个，这些……你还说你没病吗？” 　　 老妈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其中还有个小瓷碗也被扫了下来，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陈潇蹲下身子把碎片捧在手里，眼睛一下红了，这是姥姥给他留下的唯一念想。 　　 老妈两步上前拍开他手中的碎片，抓着头发强迫他看向自己。 　　 陈潇强压下想拍开老妈的冲动，下一秒却挨了一巴掌。 　　 “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妈觉得不解气，又打了一巴掌，“我问你话呢！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没什么。”陈潇挣脱开老妈的手，继续捡碎片。 　　 老妈一脚踢在他的背上，陈潇的腿一直在抖，现在被踹了一脚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手按在碎片上，扎进了掌心。 　　 “我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你好？为了让你去誉德，给你补习，给你报各种课，给你吃，给你穿，什么都不缺你的……你看你哥，从不让我们操心，你呢，从来都没有听话的时候！” 　　 “你们还想让我怎么听话？”陈潇踉跄的站起身，掌心滴滴答答地流着血，可没人看见。 　　 或者说，没人想看见，哪怕额头的血已经把校服的领口染红了，他们依旧看不见。 　　 “成天跟我们顶嘴，这叫听话吗？”老爸气得吼了出来，“让你跟门烈打好关系，你是怎么做的？哪次不是你惹了麻烦，我们给你擦屁股，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们的难处？” 　　 陈潇闭了闭眼，姥姥，对不起，我要失约了，哪怕在一起十二年，也理解不了他们。 　　 “我吃的是老哥剩下的，我穿的也是他剩下的，他病了你们骂我，他瘦了也骂我，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比他小三岁，怎么懂照顾人？” 　　 老爸老妈不说话了，似乎在回忆他说得对不对，也似乎想找到漏洞反驳他。 　　 “门烈身边是有很多人，除了你们，没一个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去喝不知道对了什么药的水！还说我身体好，喝不死……你们知道水里都兑了什么吗？喝完了以后，我浑身都疼，你们怎么说的，矫情！” 　　 陈潇笑了，心里说不出的苦涩，他多希望自己能哭出来，可他真的一滴眼泪都没有。 　　 “你们知道被抽完骨髓的痛吗？连止疼针都不给我打，也不管我身体恢复没有，就抽了第二次……我真的是你们亲生的吗？” 　　 其实这个问题陈潇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都没有答案，或许真的如他所想，他只是和他们血型一样的孩子，不然会在他们感觉不到温暖呢。 　　 “我十月怀胎生的你，你却说、说不是亲生的……”老妈无法控制地掩面而泣。 　　 老爸深吸了几口气，还是不肯妥协：“只要你搬回来看病，回誉德继续和门烈搞好关系，我和你妈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回来干嘛？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好换取你们升职吗？”陈潇靠着墙，攥紧了手腕，免得失血过多晕过去。 　　 “你……”老爸指着他，手不停地抖，像是气的，也像被说破心事的恼怒。 　　 “我曾答应过姥姥，要理解你们，体谅你们……” 　　 “你怎么不一直体谅，一直理解下去？”老爸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因为不想一直被你们压榨下去，我想活出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成为你们的附属品。” 　　 “陈潇！”老爸瞪着他，恨不得把他瞪穿。 　　 “十二年，你们给我花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们，你们老了，我也会出钱，但是……”陈潇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背，“从现在开始，请不要干预我的人生，不要替我做任何决定。” 　　 老爸站起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力气大得让陈潇撞在了墙上，额头的伤更严重了。 　　 “收拾好你的东西给我滚！再也别回来了——”说完，老爸摔上门走了。 　　 老妈的嘴张了几次，还是什么也没说地跟着出了门。 　　 陈落走过来蹲下，帮他捡着照片，“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陈潇笑了，冷冷地看着他，“我也想问你，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