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遇(二)
丹恒知道,这一招叫做彼岸葬送。交手的次数多了,便也知道了它的破解之法。 苍穹中突然响彻起一声龙吟,一道青龙的虚影便从空中落了下来,砸下一大片水花。空中也积起云雾,密密的小雨落下,龙吟虚影直接打碎了那一地的彼岸花。 雨丝渗透过刃的绷带,只见那道被剑划破的伤口翻出可怖的皮肉,血水也顺着将雨水淌了下来。刃轻笑一声,持明龙族的云吟奇术果然还是这般厉害。 两人打起来不一会,刃还是略处于下风,他身上留下了无数的伤口,但那些伤口竟都以肉眼可见的变态速度在愈合着。 刃的剑法也似乎成长了许多,也是,他都能在剑首镜流的手下通过一次次被剑招杀死来领悟剑意、精进剑术。这百年过去,他能有这么飞速的成长也不奇怪。 丹恒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索性开口道:“这件事与小玥无关,我可以这辈子不再使用云吟奇术,也可以把击云枪给你,我也能不再以饮月君的模样示人,只要你不再纠缠于我,让我和小玥过普通普通的生活。” 刃的攻击动作停了下来,不知是丹恒的哪个字刺激到了他,他的右手抖得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了,他双目猩红,嘴角未擦去的鲜血给那张俊逸的脸染上了一丝艳色与疯狂。 他一把捏住丹恒的下颚,仿佛要将他的骨头一同捏碎: “哈哈哈……你去过普普通通的生活,那被回忆折磨的我算什么,我们之间的那些过去又算什么!谁允许你忘记我们之间的一切然后爱上别人的?” 说罢他一把吻了上去,这是一个侵略意味十足的吻。他直接咬开了丹恒的唇瓣,铁锈般的血腥味蔓延开来,丹恒吃痛一声,刃却顺势撬开了他的唇齿,带着进攻意味的舌头滑了进去。 丹恒的舌尖、唇瓣全被沾染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味道,他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刃喉间吞咽的声音。 这个吻来得突然,他没能防备,反应过来时,愤怒的情绪直冲头顶,他欲一把推开刃,脑海中却突然浮起一些不属于他的回忆。 白发的应星倚在一旁,眼神慵懒却倨傲,彼时他还不叫刃,是罗浮工造司第一锻造大师应星: “这是专门为你锻造的枪,叫击云枪,怎么样,这枪尚能配得上你吧,龙尊大人。” 说完他便笑了起来,丹恒几乎没见过那张脸笑,刃的脸上,一直都是死气沉沉的。但是应星笑起来,就像抽芽的新枝,是有生命力的。 以前刃来找他打架的时候,总是盯着这把枪,他以为他是看上了这把枪,没想到,原来这把枪本来就是他亲手锻造的。 世人皆知云上五骁里,就数应星和饮月关系最好,可究竟好到什么地步,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如今饮月失去了记忆变成了丹恒,他们的过去,也便只有刃一个人还记得了。 唇上的吮吻也变得温柔起来,丹恒想推开他,可是这具身体好像已经将某人的气息刻入了骨髓一般,他们以前,好像经常这样做。 “应星,戴上这个护腕。你可不许摘下来,成双之物总有一天会再度相逢,等哪天你找不到我了,试着感应一下。” 记忆里的他,神色虽也有身为龙尊的倨傲,但面对应星,竟也那般温柔。 他就说,为什么每次他已经隐匿得很好了,刃总能轻易找到他,原来是他前世赠出的护腕在作怪。 刃手臂上缠着的绷带不知什么时候也崩开了,鲜血顺势流了下来,但他没有理睬,他抚摸过饮月耳畔的发,这个动作熟练地就像以前做过无数次一样。 “我是短生种,在这世间不过须臾百岁。而你呢,你却有长达数百年的寿命。我们之间,存在着不可跨越的时间鸿沟,这也注定了我们不能相爱。” “怎么会,因为我们持明一脉受到了不朽的祝福,这也导致我们无法繁育。所以我们一旦认定一个人,那就是永世不变的。” “可是,这样对你不公平。” “感情之间,没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 “好,但在此之前,我不能忘记我的使命。我此生最厌恶的便是丰饶孽物,他们曾吞噬我血亲的骨肉,将我的血亲视作那些孽物的养料。 我永远忘不了它们是怎样摧毁掉我的家乡的,饮月,我此番求学,便是盼望着有机会能够亲手杀了他们。” 随着饮月温柔的一声轻笑,那些回忆便如同雾一般散了。像极了他做过无数次却又忘记的梦。 “你放开我!” 丹恒一把推开了刃,脑海中的画面却还在盘旋,挥之不去。刚刚的吻带来的感觉也还在,那人的体温也如同他那个人一般冷。 丹恒用手狠狠地擦了擦唇角,直到唇角被擦破了,他也没能停下来:“每任龙尊的转世甚至都不是同一个人,你爱的是丹枫。就算你与我的前世有些什么,那是你们的事。别把你那些恶心的感情放在我身上。” “那你呢,你将对白珩的愧疚放在这个狐人少女身上,怎么,你这也是恶心的感情?”刃伸手轻轻一捏便捏住了丹恒的脸,他嗤笑道: “你知道鳞渊境乱成什么样了吗,堂堂龙尊,还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嘴上说得好听,承担前世的罪孽,却也只会远远地缩在这里。 前世应下的承诺也只嘴上说得好听,永世不变,呵呵。既然你做不到,那我便来纠缠你永世。” 丹恒皱了皱眉,一时竟没能顾上那只捏住他脸的手。鳞渊境,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已经很遥远了,但是,那里毕竟也曾是故土: “如今持明一族已有新的龙尊了,你我百年前不还见过么,那个换作白露的少女,我不想再卷入那些争端了。 如果你此前来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件事,那么你可以走了。若你还执意要继续杀我,我也不介意与你奉陪到底。” 丹恒复拿出击云枪,枪口往前,竟直直地捅进了刃的腹部。沾上鲜血的枪身微微颤抖,丹恒却瞪大了眼睛: “你为何不避开?” 刃却并未回复他,他低下头,神色有些许落寞,长睫落下一片阴影,又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了:“你看,它都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