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亲痛仇快
幽绝一边往前追索榆儿的气息,一边心中做着盘算:这件事,萧恒期不是重点。 萧恒峰欺君之罪,但这个份量还不够。 如果能够找到证据证明萧恒念杀了松音,那么萧恒念就是杀人谋命——但这样的份量应该还不足以彻底动摇萧家。 不足以彻底动摇萧家,那就无法成为一个有力的筹码,那谁坐牢、谁抵罪,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 相反,如果证明了萧恒期无罪,把他捞了出来,反而成了三公主和迟凛的障碍,白白招惹榆儿不快。 这件事,好似没有追下去的必要了。 不过萧恒峰说的是否是事实,还不能断言。 仅就目前来看,先确保榆儿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幽绝一路悄悄跟随榆儿一行,果然有几个小妖尾随榆儿等人。 “凝霜丸怎么还不吃掉?”幽绝皱眉道。 少不得动手清妖。 这些不过是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妖,白光一闪而过便身死当场。 榆儿感到了朱厌之气,但只是一瞬,又消失不见。 回身望去,只见山木摇风,并不见幽绝人影。 但他一定是来了。 栗原回头看榆儿站在那儿不动,问:“榆儿,怎么不走了?” 榆儿回转身来,笑道:“走吧。” 迟凛再至萧府,寻到萧恒峰。 萧恒峰将一个卷宗交给他。 打开看时,上面记载了孟福满原是一名药商之子,家道中落,用祖上余下的钱捐了一个药吏,半年后升了药监郎官。 “这样的人,子渝如何识得他?”迟凛看了卷宗,愈觉不解道。 “是啊。”萧恒峰亦道。 “萧二哥,你可去望过子渝吗?”迟凛向萧恒峰问道。 萧恒峰点了点头。 “他可有说什么吗?”迟凛道。 “他并没说什么。”萧恒峰道。 “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荒唐吗?”迟凛皱眉道。 “荒唐?”萧恒峰望着他,有些发呆。 “两个完全不可能相识的人,忽然有了仇,还变成了这个样子,这难道不奇怪吗?”迟凛道。 “长风,这世间本身便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萧恒峰道。 “萧二哥?”迟凛吃惊地望着他,“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我的意思是,人与人之间的牵连或许真有天命一说吧。”萧恒峰道,“三弟的事,劳你费心了。” “天命?究竟何为天命?”迟凛道,“子渝的事,萧二哥可有什么头绪吗?” “我?并没有。”萧恒峰道。 “那我下次再来叨扰。”迟凛道。 说罢,向萧恒峰拱手告辞。 迟凛来到茂源客栈,榆儿、栗原并不在。 “那位公子已说下了,若有人来访时,只说晚间再来。”掌柜的出来向迟凛道。 “也好。”迟凛道。 出了茂源客栈,迟凛又再来到孟福满居处。 仍是大门紧锁,院中凌乱如前。 迟凛不得而入,在街上胡乱走了一回,只觉脑中杂乱无从。 这件事实是荒唐,却又不知错在何处。 不知不觉,仍走回茂源客栈,便索性坐于楼下等候。 约莫过得一个多时辰,榆儿等方才回转。 幽绝自然也跟着回了城。 此时榆儿等进了客栈,幽绝自在不远处寻了个酒楼自酌自行,一边留意榆儿这边的情形。 迟凛见榆儿等回转,连忙迎上:“榆儿姑娘,你们这是哪里回来?” “去了东郊。”榆儿道。 “东郊?可有事吗?”迟凛道。 “去找一位大夫罢了。”栗原接口道。 将胡四喜所言与迟凛说了一回。 “原来如此。”迟凛点头道。 “去了东郊,果然寻到那位大夫,姓蔡名药至,就是他治好了老乞婆的怪症。”栗原道。 “看来,这胡四喜所言不虚。”迟凛道。 榆儿亦点点头,又问道:“孟福满的事怎样?” 迟凛将孟福满之事说了,榆儿、栗原亦是摇头不止。 这样的两个人,怎能扯得到一起? 三人言说一回,毫无头绪。 幽绝知道他们在谈论萧恒期的案子,但并不想多嘴,自顾喝自己的酒。 小弥走了这大半日,甚是疲累,趴在桌上已睡着了。 几人说罢,迟凛自回府内。 榆儿等人便仍在客栈歇下。 又是一天过去,孟家并没有人来探访,想是仍然未曾回来。 几人也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小弥闲极无聊,便闹着榆儿去街上四处逛,见了新鲜玩意便守住不走。 榆儿少不得陪她玩耍一回。 栗原也跟在一旁。 三人街市上玩耍罢了,回到茂源客栈,远远便见迟凛在门口张望,满脸焦急之色。 见了他三人,忙迎了过来。 “迟校尉,你这是、怎么了?”榆儿看他脸色焦急不安,不免相问。 “我今日不能进宫,你能帮我去见见三公主吗?”迟凛急急道。 “什么事这么着急?”栗原在旁亦奇道。 “二皇子他、出事了……”迟凛面色凝重、声音低沉。 榆儿、栗原见他此状,忙道:“出什么事了?” “他、去山上采摘药草,跌下了悬崖……”迟凛话只说了一半,便顿住了。 “跌下、悬崖?!”榆儿急道,“那到底怎么样啊?” 栗原在旁皱了皱眉头。 “是啊、迟大哥,他摔伤了吗?”小弥亦道,“不过,你不用太着急了,清漪姐姐可是神医,肯定能治好他的!” “他已经死了……”迟凛沉声道。 “这、怎么会……”榆儿只觉不敢相信。 “迟大哥,你是不是弄错了?”小弥亦是不能相信。 “宣州已传来快报,灵柩已经在路上,七日后抵京。”迟凛道。 此时,承静宫内已乱作一团。 “承妃娘娘、承妃娘娘!”粉荷、绿缕一连声地唤,承妃却紧闭着双眼,昏迷不醒。 “快去御医馆请沈医士来!”绿缕忙向粉荷道。 “好,我这就去!”粉荷应了声,立刻跑了出去。 “娘……”宁葭一路急急赶了过来,只看见承妃直直地躺倒在床榻之上,唤得一声,已是泪珠如雨。 永平帝也已赶来,众宫女忙跪拜接驾。 “父皇。”宁葭亦与永平帝屈膝行礼。 永平帝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宁葭,你娘怎么样了?” “娘她还没醒。”宁葭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又滚了下来。 “去请医士了吗?”永平帝向绿缕问道。 “是,已经去请沈医士了。”绿缕忙回道。 稍时,沈医士来至,与承妃把了脉象,取出针来,在太阳穴、人中上扎下,候得一时,承妃方睁开眼来。 “熙昌……”承妃张口唤道,亦是泪珠涟涟。 “娘……”宁葭坐于床侧,抱住承妃,母女两哭作一处。 永平帝上前揽住二人,亦垂泪不止。 懿庄皇后并其他妃嫔亦已来至承静宫。 见永平帝在此,三人又是这般情状,不便言语,亦在旁陪泪。 满宫不闻他语,只有哀哀的哭泣之声。 “娘,二哥出事了,你不去看看吗?” 敬邺宫内,宁阳向邺妃道。 “去,当然要去!”邺妃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她如今是何下场。” 说罢,在镜前盛妆一番,起身拉了宁阳道:“走吧,你也去看看你的好妹妹。” 二人来至承静宫,永平帝尚拥着承妃、宁葭。 承妃已哭得嗓子也哑了,宁葭亦是出不来声。 懿庄皇后正在缓言劝解。 邺妃与宁阳便立于一旁冷眼看着。 “妹妹,我知道你伤心,别说你是亲生的娘,便是我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怎能不伤心呢。” 懿庄皇后说着,眼眶亦是通红,拿起绸帕来擦了擦眼泪,方又道:“妹妹身子纤弱,可要珍重啊。皇上国事操劳,你我姐妹,还要为皇上分忧呢。你如今只管自己这样伤心,皇上见了,怎能安心?” 要说承妃,痛失爱子,自然是伤心欲绝。 但听了懿庄皇后这些话,也知轻重。 渐渐收了眼泪,离榻下来,向永平帝行了一礼,道:“臣妾只顾自己伤心,忘了皇上龙体要紧,还请恕罪。” 永平帝拉了她起来,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道:“熙昌他自小体弱,能得他陪伴你我二十来年,已是你我之大幸。他一心要做个良医,祛病活人,如今他亦算是死得其所。承妃还有宁葭、熙尤要抚养,不可伤心太过。” “是,臣妾明白。”承妃应道。 “娘……”宁葭上来扶住承妃胳膊,尚是一脸泪水。 承妃将手中绸帕与她擦去眼泪,拍了拍她的手道:“宁葭,你也不可再伤心了。” “是、娘……”宁葭应道,却又滚落了泪珠。 “各位妹妹都回去吧,让承妃好好歇着。”懿庄皇后向其他妃嫔道。 于是妃嫔们各个告退离去。 永平帝一眼便看见邺妃盛装浓彩,与一脸幸灾乐祸的宁阳站在桌前,不由得皱了皱眉。 见永平帝望着自己,邺妃便走至承妃跟前,向她道:“承妃妹妹,你可要节哀顺变啊。” 承妃望着她一脸盛气,只回道:“多谢姐姐。” 邺妃突然凑近她,压低着声音道:“你终于知道了、失去至亲的滋味……” 承妃闻言,倒吸了一口气,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膛。 宁葭就在承妃身侧,邺妃此语虽轻,但亦听了个真切。 见承妃此时情状,望了满眼怨毒又带着畅快的邺妃和她身旁的宁阳一眼,未回得一言,只两手紧紧抓住承妃胳膊,泣声唤道:“娘……” 永平帝虽未听见邺妃那句话,但见几人神情,便知不妥。 “承妃!”永平帝忙走过来扶住承妃,向邺妃沉声道,“邺妃,你先回去吧。” 邺妃望了望承妃,眼中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感,道:“妹妹保重,告辞了。” 回身牵了宁阳,出了承静宫。 宁葭回到蒹葭宫时,已近三更了。 推开梨花门,只见屏风旁立着一个浅蓝身影。 “榆儿!”宁葭吃了一惊道,“你怎么敢回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