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七夕(六)
第二天一早,桑宴宁就去之前的饰品店取了链子。 结果去寻仙坊找人时,却被管事妈妈告知,慕野人不在寻仙坊。 这让桑宴宁有些不解:“你们不是说他是我养的吗,他到处乱跑,要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办?” 就算要出去,也得留个信什么的,让她知道去哪里了吧。 对此,管事妈妈解释道:“之前沐公子来我们寻仙坊就是卖艺不卖身,人家白天不在寻仙坊,只有晚上才来,神秘的嘞。” 虽说这种情况在寻仙坊的确不符合规矩,可谁让这清秀小子人气实在太高,金主给的又实在太多,管事妈妈钻进了钱眼儿里,只能对他半放养式管理。 只要钱能拿到手,晚上人能到场,管事妈妈都不会插手这小子的私事。 “男儿卖艺,怎能同咱女人相比呢。”管事妈妈挤着眼睛,又继续道:“年轻的男子体力好的不少,可洁身自好,阳气未破的男子却更能心怀纯情。” “男人的纯情,可是人间少有之物。小姑娘嘞,妈妈不会让你花冤枉钱嘞。怎么样,昨晚他还听话吧?” 听话?听话得很呢。 一边喊着姐姐,一边又做着欺上之事,像极了慕野这个白切黑本人。 桑宴宁不想再和管事妈妈聊下去,便提着礼物进了慕野房间休息。 在榻上昏睡到下午,直至窗外黄昏的金光透进来,桑宴宁才听到门外有脚步声。 慕野回来了。 他身着白色的缎子衣袍,一头乌黑长发被扎起,下面还垂下两根发带,一副白衣书生的扮相。 桑宴宁“腾”地坐起来,上下打量他一眼,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是刚放学?你白天去读书了??!” 慕野也没想到她会天没黑就来,还拿着书卷的手有些无措。 “姐……宁宁。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我来了你不高兴?”桑宴宁走近他,“让我看看你读些什么呢。” 他把手别过去,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没什么。” 桑宴宁跟过来:“春宫图看过吗?” “……” “你们这般年龄的男孩子,不都该看些什么吗。” “……” “我听我娘说,男儿成家要趁早,自然要早些接触有关传宗接代之事,你这童子之事维持这么久,也太不合理了。” 慕野放下茶杯,似是在为自己认真地辩解:“我昨天看过你了。也不再是……童子之身。” 他有些坐立不安,偏偏桑宴宁又离他极近,下午私塾先生才讲完的圣人之言这下全被他抛到脑后,见到桑宴宁的那一刻他从心沉溺的念头便紧紧狭逼他。 可现在还是白天。 他怕她觉得自己轻浮。 于是他转了个话题:“这是什么?你带来的么?” 桑宴宁逗他逗得正开心,笑吟吟地点头:“嗯。看看。” 慕野听话地照她说的做了。 “……” “喜欢吗?” “这是我的生辰礼吗。”他敏锐地感知到什么。 “是啊。喜不喜欢?” “可我的生辰明明在后天。” “我,我知道。你先说你喜不喜欢嘛。” 她的语气明显在示弱。 慕野先是点头:“喜欢。”随即眼神一变,开始审问:“所以后天是不能陪我了是吗。” 桑宴宁挠着头解释:“嗯……遇到了一点点小问题。时间冲突了一点,我没有分身术,也没办法两边跑呀。不过没关系,你看我这不来陪你了吗,我提前陪你过,今天什么都依你,如何?” 慕野眯了眯眼,笑得有些冷:“这样啊。” 良久,久到桑宴宁都以为他是不是在和自己和解,他才慢悠悠地说:“所以是你夫君叫你陪他吗。” “没有!是他弟弟。”桑宴宁连忙撇清关系。 “他弟弟?”对方气场更冷了。 “不是……不是陪他弟弟,是他弟弟过生辰,我得去送个礼……” 慕野仍然不冷不热地:“是吗。那真是巧呢。” “就只是送个礼,而且我送的还没……” “所以你是更喜欢我还是他?” 他?谁啊?但是谁都不重要。 桑宴宁秒答:“当然是你了。” “……”慕野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你不信?” “我信。”他转过头,把发带取下来,头发顺势落下,紧接着又松了腰带,将自己的白色外袍脱下来,只剩一件深色的里衣。 “你这是……”桑宴宁有些拿不准。 “太干净了。”慕野说,“我不喜欢自己太干净。” 太干净了就会被轻视,会被当做小孩似的哄。 他讨厌这种感觉。 这种失去主动权的感觉。 “哎呀。别生气嘛,多可惜这张俊脸啊。”对于别的事情,桑宴宁不敢说完全有把握,但哄慕野这事上,她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一套又一套。 “你再这么愁眉苦脸,我这儿会疼的。”她把人的手拿过来,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今天什么都依你,你是大寿星。” “都依我?”少年挑起一边眉,笑得邪佞。 这令人熟悉的神情,让桑宴宁有几分失神和心悸。 “当,当然。”她虚虚别开了眼,咽了口唾沫。 如此夸下海口,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桑宴宁被狠狠地睡了。 睡得她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她完全搞不明白,为何每次一开始主导权都在自己手上,到最后都会被慕野欺负回来。 是她太心软了,还是慕野太狡猾了? 桑宴宁根本来不及想,眼看就要错过出发去主家的时辰,她醒后草草地沐浴更衣,头发梳了一半又被慕野拽了回去,按在床上咬了好几口。 “……你牙口是真的好啊。” 桑宴宁看着脖子上的暗红色牙印,理了理衣领欲哭无泪。 “今天白天你也待在这,不去读书吗。” “不想读。”有她在,他心都乱了,哪儿还有心思读书。 “那你不回家?”既然能有书读,那家里想必还是有几个子儿的,至于为何还要出来“卖艺”,桑宴宁觉得没必要深究。 “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他躺在床上玩弄她的头发,刚梳了一半的发髻被她打乱,以此来达到让桑宴宁多陪他一会儿的目的。 “……”桑宴宁愣了愣,总觉得这梦做久了,慕野的处境还怪让人心疼的。 他说自己是没人要的流浪狗,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这是跟他本人的身世有关。 桑宴宁想起了慕野的往事,顿时思绪万千。 或许,是要快一点让这场梦醒来了。 等她忙完这要去的生辰宴,她就想办法让慕野早点认清现实,早点醒来。 桑宴宁赶回慕府时,马车就停在门口。 “劳烦夫君久等,今天铺子上的事儿多了些。” “无事。还是阿宁辛苦了。”慕弦递了一张帕子擦汗,又给她倒了杯水解渴,很是有耐心。 “阿宁换熏香了?身上的味道跟以往不同了呢。” “有吗。”桑宴宁闻了闻自己身上,这两天她跟慕野腻歪久了,难免会沾染上他身上的味道。 慕弦回忆了一下:“是。虽然与之前的风格不同,但倒是让我觉得有些亲切。” 桑宴宁想也没想便圆了过去:“最近我去制香的铺子逛了逛,这个味道卖的很好,夫君觉得亲切也很正常。”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再多言。 半个时辰后便到了真正的慕府,桑宴宁被领着逛来逛去,拜见这个长辈又去看望那个长辈,走了一遭家妇该走的礼数,忙活完已过了亥时。 睡觉的时间一到,慕弦准时没了影。 说是这几天忙着操办生辰宴,看书欠的太多,夜里得赶赶进度。 这样的结果正合桑宴宁的心意,当晚回了房便呼呼大睡,睡得很是安稳。 第二天一早,桑宴宁去花厅请了安,慕弦便带着她闲逛着慕家的花园。 “那个,夫君,弟弟的生辰礼还没送呢,他人我也没见到。”桑宴宁提醒道。 早点儿送了礼好回去,没有慕野,这地方她是一点儿也不想多待。 “你说他吗。这事儿我正头疼,昨天听母亲提了一嘴,说是他读书不用心,整日都待在房里闭门不出,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待会儿我还得劝劝他。” 说着慕弦便忍不住叹息,少年年纪轻轻,正是好奇心最重的时候,偏偏他这个弟弟喜欢一个人待着,也不许下人去过问,以至于身边一个可信的家仆都没有。 桑宴宁听后劝道:“夫君天资聪颖,想必他也是个可塑之才。毕竟年纪还小,夫君待他如此之好,定会听夫君你的。” 慕弦依旧愁眉不展:“希望如此。啊,他来了。” 来了? 桑宴宁顺着慕弦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前方的假山后走出来一个高挑的少年郎,头发高束,发尾飘飘。 就算没看清脸,光凭这走路时那带着几分散漫的姿态,桑宴宁便觉得熟悉得紧。 待那人走得更近,少年注意到她的视线,步子却慢下来了。 那带着礼貌和疏离的笑容微微一僵。 慕弦笑着为他们介绍:“阿野,快,这是你嫂嫂。阿宁,这便是小我四岁的弟弟,慕野。” 这一瞬间,桑宴宁连自己死了埋哪儿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