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俩沿着街头巷尾,走问了半天之后,终于有个正在埋头刮鱼鳞的老汉抬头来看了她们几眼然后不耐烦的说:“路口过去,正中间摆鱼摊卖鱼汤而的那家就是!” “多谢大叔,” 谢过之后,转过路口,果然只见一家破落的门口摆着个鱼摊。 鱼摊旁边,留了条小路可以进去。可以看到里面用粗糙油布搭成的棚子里,几口简陋的桌椅,正有几个光膀子的大粗汉子,坐在那里儿狼吞虎咽的吃东西。面前的桌面上,堆放了好几个空碗,并且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大汉将碗里的面汤喝得底儿朝天后,大着嗓门喊道:“好了没有?好了没有?老子这碗吃完了!” “吼什么吼,”正在炉台前忙活的粗布衣少女也凶道,锅勺碰得“乒乓”作响,简直有些震耳欲聋起来。让人忍不住心疼也不知道锅底通了没有,而那包着花布头巾的少女仿佛不觉察般,兀自一只手舀汤放面,一只手插腰道犹如街头悍妇般继续凶道:“王麻子!吃那么快,也不怕被汤噎死你!” 另外两个正在吃面的汉子,听得哈哈大笑。 那被唤王麻子的把碗‘砰’地一放,“我呸!”然后,抹着嘴角的油腻嘿嘿笑道:“小英娘子身娇体柔手艺好,老子就算是噎死了,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不是……” 另外两个汉子便意味深长的笑问道,“王大哥,你就怎么知道……小英娘子……身娇体柔的?”说着毫不掩饰的目光,便笑嘻嘻地落在炉台处的小英娘子身上。眼前的少女虽然不饰脂粉珠钗,也穿得随意无比,粗布的灰色短衣马褂搭配着长裤衬得越发像个男儿般,但甚在年轻啊这么好的身段这么清亮的声音……可比码头边的私窑里那些粉头顺眼多了。 那边小莺娘子已经骂开了。 “……一个个臭不要脸的!天天来本姑娘这里混吃混喝也就算了,还越发得寸进尺!拿本姑娘当乐子取笑是不是?!再这样本姑娘不做了!”说着还真将手中的汤勺扔了,紧绷着有些乌黑烟灰的小脸,愤恨的不干了。 王麻子几人,嘿嘿的笑着,继续说着些荤素不禁的话。 “小莺,”旁边正在洗碗的妇人突然唤道,“忙不忙,不忙快点过来给娘帮帮手。” 小莺听了才应了一声,然后才捡起勺子觅了汤,放了佐料,把面端到仍然在嘻笑的王麻子等人面前后冷着脸走开了。那王麻子瞅着小莺走近又走远的身影嘿嘿地笑着心里幻想着有摸上一把就好了,可惜啊……咂吧着嘴。 然后又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而来。 小莺换着衣袖走过去,随手将散落的发丝塞回头巾里后,在鱼摊前忙活起来。弯腰从木桶里抓起死鱼,做着日复一日熟悉而单调的动作,亮刀子抽筋刮鳞,动作熟练又迅速…… 洗碗的妇人站了起来过来拿东西。经过小莺身边时压低声音说,“那些个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跟他们多说?” “就是知道才气不过!常常来蹭吃蹲喝,奈何不了他们,嘴上还不能讲两句了?!”小莺犹自愤愤不平。 妇人只得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女孩子家,那些是个荤素不忌的,跟他们吵嘴还能讨到好来?也就是几碗面而已,就当打发喂狗了就好……”最后一句话,她将声音压得极为小声。 小莺冷着脸听着,也不说话,就是把鱼头剁得砰砰作响。 妇人神情有些悲苦的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神情黯然的走开。而与此同时,正在泄愤砸鱼头的,小莺突然注意到了,正缓缓走近的儒雅少年,一身深蓝色长袍素静而淡雅,手中执扇放在身前,举手投足间的动作看起来分外的赏心悦目。并且在对方走近鱼摊后的细瞧之下,这少年分明生得唇红齿白,五官清秀俏丽…… 小莺有些迟疑不定地问:“你……有事吗?” 同为女子,在明亮的光线下,还是很容易就分辨出来,然而对方又是这样的打扮,不由得让她的心底警惕,而越发的小心狐疑。 毕竟,对方总不可能会来买鱼,也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吃面…… 而如果这两种原因都不是的话,那就不得不让多想了。 “有事,”桐笙淡淡道。说话的语速温和而有礼:“请问,你是不是姓谢?……京城来的谢家。”最后一句话,她声音压得略微有些低而轻。旁人难以听清。 小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在无形中紧张而戒备起来:“不是,你们找错人了!” “真的不是?”桐笙淡淡的反问。神情看似淡然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少女的神情不放过她眼底的异样,继而,继续兀自的轻声说道,“几年前的翰林院士谢家,对吗?” 小莺似乎被‘翰林院士谢家’这几个字刺激到了,情绪变得有引起偏激起来:“都说了你们找错人了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什么几年前不几年前的……你们又是谁?打听这些事做什么?” 她说到最后,又有些试探而警惕的问。 并且在心底飞快的猜测着,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什么人来找他们,什么翰林院士,什么京城来的,就连她自己,都快要忘得差不多了,还会有什么人记得他们谢家?!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谢家? 桐笙说,“因为,我是来认亲的啊。” 小莺愕然的盯着眼前人,“认亲?!”显然因为,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与此同时,也因为她蓦然间拔高的声音,让旁边在忙活的憔悴妇人,都忍不住停下手中的活儿看来。 神色有些担忧的样子,张了张口,想问什么……但看了看神情愕然的女儿,又看了看那衣着干净雅致的主仆二人,犹豫着还是没有敢冒然开口问话。 只得紧张而不安的站在那里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