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把顾风迟赶出了病房，救治之后才出来说：“她情况还不算稳定，不要刺激她。”　　 顾风迟拧着眉，有些急切地问医生：“她是不是……失忆了？”　　 他忐忑，不敢听到那个回答，不愿接受。　　 可医生实事求是的说：“病人脑颅受伤严重，有脑震荡，不排除失忆可能。”　　 顾风迟整个人都暗淡下去，目光发直，有点失魂落魄的。　　 医生宽慰道：“等病人醒来，我们会尽快确定结果，先不要太难过了。”　　 “谢谢。”顾风迟声音低沉嘶哑，默然的瘫坐到了长椅上。　　 他已经一整天没休息过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中蕴着难受，呆呆盯着空处，有些许的茫然。　　 像是遗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怅然，惊痛，努力的想用双手抓住它，却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等她生死未卜，他才终于知道失去的是什么。　　 太可笑了，要等到失去之后，才明白她的好。　　 却已经晚了。　　 但顾风迟仍然不死心，不想自己被她遗忘。　　 往昔她对他千般好，如今却弃如敝屣，换了谁心里能好受。　　 他蓦的想到，她有可能是装失忆，只是不想再接触他了。　　 他要弄个明白。　　 这关系到他有没有彻底失去她……　　 苏灯果状况不好，伤口很疼，再加上失血之后很晕乎，她苏醒之后，又睡了过去。　　 宁愿一直睡着，就什么都不用考虑，没有烦恼。　　 但人鱼一族，自愈能力比人类强得多。　　 虽然也没强得离谱，但又过了一天，她就清醒了一点，睡不太着了。　　 只是伤口仍然在痛，气色不好，还有点饿。　　 但她不愿意接触外界，默默把自己封闭起来。　　 ……　　 这家医院是顾家旗下的，顾风迟在她隔壁病房住了下来，布置成了简易办公场所。　　 守着她的同时，也不妨碍他做事。就算他不主动，顾天瑞那边一定会趁机发难。　　 顾风迟胸腔里充满了郁气和怒火，恨不得去把顾天瑞和安素芝大卸八块，直接了结陈年恩怨。　　 但是他现在走不开，小人鱼还没脱离危险期，他要守着她。　　 除了陪她，顾风迟这两天只做了一件事，便是让《人生三十》这部电视剧成功在各大卫视播出。　　 这部剧对他相当重要，现实题材，剧情紧凑质量过硬，再加上每天两集连播，营销起来很容易。　　 这部剧如他所料的热度暴涨，却没人知道是他一手打造的，送给顾天瑞的惊喜。　　 顾风迟稍微安了心，陪在小人鱼的病床前。　　 医生说她恢复得还不错，但可能处于创伤后的自我保护中，不愿意接触外界。　　 顾风迟进来的时候，苏灯果其实醒了，但懒得睁眼。　　 她很茫然，精神不好。　　 睡着的时候大段大段的做梦，梦境光怪陆离，让她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似乎有很多事恍如隔世，埋藏在记忆深处。她努力去想，但一想脑袋就很疼，只好叫自己先不要想。　　 她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是一些极其细碎的碎片，而脑袋是真的疼……　　 忽然，她的手被人轻轻握住了。　　 这双手很大，宽厚干燥，微凉，动作却轻柔。　　 即便如此，苏灯果仍吓了一跳，一惊之下抽回手，像做噩梦的反应。　　 即便睡梦之中，她依然像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般，惊慌失措，不愿被他触碰。　　 这疏离戒备的反应，实在扎得顾风迟心中一痛，僵了一下，眸色转为黯沉。　　 他盯着她苍白惨淡、近乎透明的小脸，心里绵绵无尽的痛意，像涨潮一样迅速席卷、蔓延。　　 他想起了之前，小美人鱼看他不舒服的时候，就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帮他治疗。　　 长年累月的工作，让他多了头痛的毛病。但被她温暖柔软的小手揉过之后，痛楚真的会减轻许多。　　 顾风迟已经明白了这大概是人鱼一族的能力，可以治愈他人。　　 他这种人实在难以理解，他对她那么坏，她居然还能这么温暖、温柔。　　 她真的很傻，本质善良，和《海的女儿》里那条天真单纯的人鱼，多像啊。　　 可惜命不好，遇到了他这种狼心狗肺的真混蛋……　　 顾风迟干涩的眼眸不知不觉有些湿润，嘴角下撇，狠狠抿紧了唇。　　 这几天的反思让他脑海中一片混乱，脑袋自然更痛，但他没有在意。　　 因为她主要的伤势在脑袋，必然比他还要痛千百倍。他没有资格觉得痛。　　 顾风迟望着消瘦憔悴的小人鱼，忍不住再次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心底闷闷的疼着，真希望自己像她一样，拥有治疗别人伤势的能力……　　 不对，他希望她没有受伤，希望她还和以前一样对他好。　　 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顾风迟回想着以前，有些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那么冷心冷肺。　　 是因为不相信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也不相信爱。　　 一切都是假的。　　 要想避免被欺骗之后的心痛，最好当初就不要开始。　　 可是。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快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心底并不想失去她……　　 又或者面子比较重要，冷漠肃杀是他的盔甲，没办法卸下露出软肋。　　 所以最后。　　 难得的温柔月光，终究是被他伤透了心，弃他而去。　　 “睁开眼，我知道你醒了……”顾风迟声音低沉的唤她，语气里有一丝恳求。　　 他指节清瘦的手，抚上她的面颊，把一缕发丝收拢好。　　 她真的很美，哪怕现在如此苍白憔悴，却多了几分垂死的美感，像一尊随时会被融化的冰雪雕像……　　 顾风迟打定主意要陪在这里，直到她醒来。　　 他要亲口问一问，弄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失忆。　　 到底还记不记得他。　　 他要向她道歉，求得她的原谅，希望有机会弥补他犯下的错。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贪恋以往与她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哪怕这样，对他是掣肘与束缚。　　 他本来决定好了要和顾家同归于尽，他此生没有别的目标。　　 但是现在，他希望小人鱼好好的，能安然无恙的蹦蹦跳跳，就像初见时，活力十足，又凶又萌。　　 苏灯果眼睫颤了颤，终于睁开眼，眉头紧拧着，斜斜望向床边的男人。　　 她神情里没有多少痛恨与厌恶，只有不耐烦，哑着嗓子开口：“你是谁，别老碰我。”　　 顾风迟猛地站起来，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你认不认识我！”